意识到自己朝他说了什么,符柚小手僵在空中,后知后觉地抬起头。
她……她在做什么?
明明她自己亲口说的,讨厌别人吼她,那她为什么要吼别人?
他又没有义务哄她开心,她凭什么迁怒他?
一道冰冷的寒流瞬间蜿蜒过她全身,冻得她整颗心都凉了。
她声音颤得不像话,“对、对不起先生,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
她闭了闭眼。
他一定不肯再理她了,她想。
“是我说错话了。”
意料之外的,江淮之开口很是平静。
“不喜欢便是不喜欢,你与他被一纸婚约捆绑良久,也并非你所愿,我不该站在长辈的立场上劝你二人夫妻和睦,抱歉。”
符柚怔住,许久才试探性抬了眼。
他眉目疏朗,细细辨来只能窥探出三分歉意,并无半点怨怼。
“你……你不生气?”
“为何会生气。”
他微微苦笑。
“世人皆赞这桩好姻缘,赞门当户对,赞青梅竹马,却无一人考虑你身在其中,究竟是否心甘情愿,我方才下意识在你面前说乾景的好,维护这桩婚事,又与俗人何异,该是我反思才是。”
“可是、可是我凶你了呀……”
“一个小姑娘,有些脾气又怎么。”
他将她方才激动之下,扔到桌上的小帕重新递到她手上。
“我是你的先生,本就该好生护着你。”
说罢,他示意她擦擦眼中的泪。
“不哭了,妆都要花了。”
妆花了?!
符柚顿时如临大敌,接了小帕便背过身去,说什么都不肯再回头。
“讨厌死了……”
她呜咽。
“我好不容易画的妆面……”
“……其实也没有那么花。”
“不完美了,不好看了……”
“嗯,不好看了。”
他故意逗她。
果然,小娘子下一秒就转过头来,本就圆的一双眼睛瞪得更大了,“真、真不好看了?!”
“骗你的。”
江淮之挑挑眉,又选了几张图样放到桌案上。
“既不哭了,那便学作画?”
“……那个,我又有点想哭了。”
“这种哭,我不哄的。”
他看起来很有一套原则。
“好嘛……”
她吸吸鼻子,乖乖巧巧坐正了身子,心里反倒有些美了。
从头到尾,他都在好生安慰她,半点眼神没往李乾景那边给,哪怕她现在好了,也是接着教她画画,似乎根本没想过那边还有一个人在生气。
而且他脾气真好呀。
即便她是个千娇百宠的,也不敢随便冲撞爹娘和皇宫里那些贵人,有时跟李乾景拌上几句嘴,一来一往说过分了还怕人家告状到御前,治她爹爹教女无方的罪。
虽然李乾景也不曾这么做过。
但江淮之之于她,于公是凌驾于各国公及朝臣之上的帝师世家传人,官拜太子太傅连爹爹都要礼让三分,于私也算是她正正经经的先生,被她脾气上来了吼上一句,非但半点没有生气责备,反而还反思他自己的错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