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双眸盯着身前的火焰,眸色分明清澈。眼中的光芒荡在里面,像月明星稀的夜空,闪着温和的光波。
珈蓝看了片刻,才走过去,说:“法师在想什么?”
她坐到火堆旁,望着中间熊熊燃烧的火焰。
昙无谶挪回目光,“想明日的狩猎。”
珈蓝笑,“我不曾想法师会来,毕竟,猎场,我想法师很不愿意看到。”
昙无谶没有说话,他只是静静地看着火堆,顿了片刻后,他才说:“明日公主也要参加吗?”
“自然,我鄯善人,男女老少都会骑射,狩猎更是自小练就的本领,”珈蓝想了想,又说:“法师怎样看待我们?”
昙无谶想了一会,“贫僧自是坚守心中的想法,看待说不上,我想,王上每次狩猎都会带僧人来,我想,他心中是清楚的,公主自然也是。”
世人信佛,求佛,拜佛。可也造杀孽。
珈蓝听到他这样说,突然一笑,都是明知故问,不过是为了求个心里安慰。
可她手里的鲜血太多,杀孽太重,一身污浊之气。偏偏昙无谶活得跟个圣人一样,越是这样,珈蓝就越想将他带到她的世界。
爱慕他,心悦他,也会将他拖至淤泥,和她共沉沦。
昙无谶闭眼诵经,珈蓝坐在他身侧,目不转睛地看他,“法师怎么不看我了?”
“公主,贫僧该做晚课了。”
“哦,这样啊,”珈蓝笑,“那我还有一句话想对法师说,”
昙无谶等了半天,没听到动静,正疑惑时,一侧头,发现珈蓝盯着自己。他们隔得很近,呼吸都快缠住,昙无谶下得往后避,却被珈蓝拉住。
她颇为乐趣地说:“法师怎这般害怕,我又不会吃人?”
“我知道,”昙无谶说着,眼睛却不敢看珈蓝。
借着火光,珈蓝看到了他透红的耳根。想着今日也差不多了,要是再下去,可能会吓到他。
“时间不早了,法师早些休息吧。”
待昙无谶抬眸的时候,珈蓝已经离开了,他几乎是长长舒了一口气,额间都起了汗。
珈蓝在营地四周转了一下,碰到了姬连川。
他果真是个吊儿郎当的性子,此刻正拿着酒壶靠在树上喝酒,瞧见珈蓝,撑着臂冲她一笑,“公主可是特意来寻我?”
珈蓝瞥他,“姬世子莫不是喝昏了头,净说些胡话?”
“怎么会,”姬连川起身,“我不过是担心公主,若是这天黑遇到什么危险可怎么办?”
“怎么?姬世子是在质疑我的实力还是质疑禁军的实力。”
“公主怎么能这么说,禁军的实力我自然相信,公主的厉害我也是领教过。”他像是颇为委屈,又说:“不过是自和公主重逢以来,公主好像对我颇有不满,我有些伤心罢了。”
珈蓝笑,“姬世子这般人物,竟也会为这些小事伤神,果真,不同凡响。”
“公主这话说的,就算位居人皇,自也是有忧愁,无论大小事。”
晚间起了风,珈蓝看着远处摇曳的篝火,思绪有些走远。姬连川等了半响,没听着动静,一侧头,发现珈蓝竟生出一丝愁绪。
他想了想,说:“明日狩猎,我与公主赌一局如何?”
珈蓝看他,“赌什么?”
姬连川朝前走了两步,仗着身高看着珈蓝,嘴角似笑非笑,“就赌明日到底是谁能拔得头筹。我们分别下一个赌注,看谁能赢,赢得那个人可以叫对方给自己任意做一件事,相反,败的,就得接受惩罚。”
“什么惩罚?”
姬连川前倾,笑,“这个,到时候就知道了。”
珈蓝平静地说:“我为什么要和你赌?”
“公主这般就没了乐趣,难道公主不想看一下今年谁能拔得头筹吗?这次,无论是公主还是王子,乃至我们这些世子可都要参加,那场景,不得好生热闹。”
听到他这样说,珈蓝觉得好笑,反问道:“你都说了,我们都要参加,若是我拔得头筹,那怎么办?”
“那公主有什么事都可吩咐在下。而且,我另外还赠公主一件礼物。若是我赢,则相反。”
姬连川说:“公主,不过是一个小小赌局而已,图个乐趣,公主不妨玩一玩。”
“幼稚。”珈蓝说。
“那公主就是答应了?”姬连川盯着她,说。
珈蓝瞧他一脸期待的样子,她也倒想看看他到底想要干什么,于是说:“那明日,见真功夫。”
猎场
翌日晨时,安归坐镇主场。他准备了一些赏赐,就当给孩子们一个彩头。鄯善人狩猎不分男女,只要谁打得多,谁就是第一。
昙无谶站在不远处,珈蓝上了马,隔着几个人朝他方向看了一眼,随后捏着缰绳驾马奔向猎场。毕云鸣和姬连川紧随其后。
毕云鸣是图个玩乐,也不在乎输赢,他打算一会打两只兔子就找处安静的地方睡觉。昨晚喝了酒,现在脑壳都有些晕。罗鸠呢,依旧按照往年的旧例,他负责跟着珈蓝,守着她。
姬连川性子狂野,上了马就往前冲,一行人声响颇大,马蹄声和呼喝声吓得林中大小猎物在草丛中四处逃窜。
正值盛夏,南山猎场绵延无边的树林,青翠的树叶在晨曦的照耀下清新夺目。珈蓝背着弓,在林间觅寻猎物。
姬连川在林中转悠了一下,还是绕到了珈蓝这里。狩猎再有乐趣,也得有美人在旁才好看,正神想的时候,下一秒,只见一只利箭而过。他看去,一只白兔被穿颈刺于地上,抽搐几下便没了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