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里叹息一声,耳边又响起太子那冰凉冷淡的声音。
“孤听说你和弟弟受继母苛待,艰难度日,举步维艰,孤可以给你良娣之位,让你风光无限,扬眉吐气,扶持幼弟,代价便是你嫁到东宫,只能是孤独一生,你可想好了。”
自己当时是怎么回的?
“好。”
比起被继母胡乱安排婚事,幼弟冬天连个像样的棉衣也无,孤独一生算什么,不就是当个花瓶么,那也是有了地位和荣华富贵,最重要的是可以把那个恶毒的女人踩在脚下。太子殿下总会登基的,自己至少能得个妃位吧,想到有一天,那个女人会匍匐在自己脚下,贺兰敏便觉痛快不已,唇都不由自主地勾了勾。
贺兰敏暗自臆想,宋玉芝则更是庆幸不已。
她前两月回舅家小住,与表哥独处时,一时不慎犯了大错。
本来两人约好了禀明父母,结为夫妻,谁承想没几日表哥同好友到郊外爬山,不小心跌落悬崖,竟摔死了。
宋玉芝得知消息后如五雷轰顶,不知所措。
提心吊胆过了一段日子,她惊恐地发现,她的月信再没来过!
她实在不知该怎么办,又不敢告诉父母,本想今日回去了便一根麻绳了结了性命,万没想到竟有了转机。
方才一进门,宜城公主便开门见山道:“本宫府上新买的厨娘是你贴身丫鬟的姨母,所以知道了你的事,你若愿意,本宫帮你拿掉胎儿,遮掩了此事,只是你在东宫只能是有名无实了。”
谢天谢地,那一瞬间,宋玉芝甚至觉得公主和太子就是她的皇天菩萨!
别说是有名无实的良娣了,就是当个低等宫女,她也甘愿。
凌霜在宴会要结束时方返回清风榭,和贵妇太太们客套几句便各自散了。
隔了两日,宫里便传出了旨意,册封贺兰敏和宋玉芝为三品良娣,择日入东宫侍奉。
消息一出,京城哗然。
太子没有选择与高门勋贵联姻,只选了两个低品级的官宦之女,背后原因,却让人捉摸不透。
这一日政务不多,凌唯州到飞山宫的时候,才刚过酉时。
自局面稳定,他每日都要来这里过夜,很少留宿东宫。
天气渐热,日头正挂在房檐的一角,迟迟舍不得落下。
萧沅莹正带着自春和朱草收集晾晒在石桌上的花瓣。
见凌唯州走进来,两个丫鬟忙行礼退下。
萧沅莹却好似没看到他一般,只管将花瓣捧了,放进捣药罐里。
片片嫣红从一双欺霜赛雪的玉手中滑落,恰似红梅映雪,清艳绝伦。
凌唯放在一旁看了会儿,见萧沅莹又取了一张晒干的荷叶来,也撕碎了放进捣药罐里,杵成粉末,便问:“这又是做什么?”
萧沅莹瞅了他一眼道:“还能做什么,天儿马上热了,做些泡澡的浴粉,能清凉止痒。”
“为何还要放干荷叶?”凌唯州认真请教道:“只这些花瓣便能止痒?我不信。”
“自然不能只放这些花瓣,还要放零香草,藿香,甘松,白芷,都锉成粗末,分成小份,用苎布盛了,再煮沸,便可以了。”萧沅莹停了手,认真回答道:“干荷叶有消暑利湿,散瘀止血的功效,也常用来制药的,太子殿下怎会不知?”
“你对我是越来越不耐烦了。”凌唯州脸上竟现出一丝失落,还煞有介事地叹了一口气,“我还不如留在东宫,虽则冷清,也好过受你的白眼。”
萧沅莹一听这话,险些笑出声来,一双美目凉凉地看过去,讥笑道:“你倒委屈上了,两个良娣陪你还不够,那只能等良媛进宫了,那肯定热闹。”
“果然是因为这个。”凌唯州上前抓了萧沅莹的手腕,将她带在自己怀里,笑道:“你吃醋了?”
“你真是疯了。”
凌唯州越凑越近,呼吸间清香与冷冽交缠,萧沅莹用力推了推他的胸膛,却丝毫不动,又去反抠他的手,嘴上也不示弱:“你放心,我这辈子都不会因为某个人吃醋,有那闲功夫,还不如多制些浴粉。”
凌唯州发笑,反手扣住萧沅莹的手,凑至她耳边将前因后果大概解释了,末了说道:“怎样,满意否?再敢对我冷言冷语,非让你知道我的厉害不可。”
萧沅莹只觉左边脸颊被轻轻捏了一下,方回过神来,努力回想了一下凌唯州方才说了什么,却犹恐听错了。
“你是说,你只是为了应付你父亲,不会真娶她们?”
凌唯州点头。
“你何必这样,你毕竟是太子,我也没那么小气。”
“哦?”凌唯州眼神戏谑,笑道:“你不小气,但是你口是心非。”
萧沅莹脸有些烧,眼角余光扫见绿芜在院门口张望,忙推开凌唯州道:“别在院子里拉拉扯扯了,我去看看晚膳备了什么。”
“不用备膳了,今日高兴,咱们出去逛逛,看见什么吃什么如何?”
“去哪?”萧沅莹低头看了看再次被扣住的手腕,疑惑道:“天都要黑了。”
“你不会还没见过京城的夜市吧,走,夫君带你去见识。”
从飞山宫出来,经过一段人烟稀少的宫道,再越过一道石桥,繁华夜市的市井与烟火之气便遥遥在望了。
戌时的京城仍是灯火辉煌,喧嚷热闹。
眼前是衣饰华丽的俊男美女,耳旁是各色小贩的叫卖,闻到的则是花朵与食物的香气。
萧沅莹吃了狮子糖、肉脯,尝了荔枝膏、冷丸子,凉得牙颤,还买了一堆杂书、纸画,逛得汗都沁出来了,但总觉得这一晚上并不真实,思绪都是飘的,脚也像是踩在棉花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