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娘子抬头看了他一眼,只见王瑞面色有些白,有些魂不守舍的样子,心中更是气恼至极。
今日她听了周亭山的点拨,知道了面前这个人不是一个好人。怪不得一开始三番四次邀他入府,原来是觊觎她手中的点心方子。
周大人一开始提醒她要多注意王家人,应该也是发现了他们没有安好心思吧。
何娘子向来是恩怨分明,现在知道了王瑞别有企图,对他自然没什么好脸色。
她淡声道,“老爷,之前您要和我一起开铺子的事情,恐怕是不能成了。”
王瑞皱眉,“怎么了?姑娘难道是嫌利润太少了,如果是这样,咱们五五开也可以。”
听他毫不犹豫地让利,何娘子非但没有任何心动,反而在心中隐隐肯定了自己的猜测。这个王瑞果然是贪图她的点心方子的,不然怎么会这么让利让的这么痛快。
她心中对周亭山的话又信了几分。
但面上仍然道,“不是这个原因,是这样的,家妹这阵子身体有点不舒服,我放心不下她一个人,所以准备回去照顾她两日了,至于开店的事情,我实在是有心无力。”
“那你什么时候能回来?”
何娘子道,“这也是我来找老爷说这件事的原因,家妹的病反反复复,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好,听说最近云城来了一位名医,专门治疗她的病的,我想带她去看看,归期未定,王府的厨娘我怕是做不得了。”
王瑞脸色立刻阴沉下来。
何娘子想过了,反正干了这么多日,已经挣到了不少钱,足够她们姐妹二人过活一段时间了。至于王家,她既然已经看清他们的邪恶,也不愿意再多呆了,只是王家毕竟在济阳城家大业大,她不可随意得罪了去。
“姑娘想走?”
何娘子点头,“是!”
王瑞面色不善,不知道上午两人还正谈论的好好的,怎么一下午过去,这人就改变主意了。
但周亭山还没放弃对王家的敌意,何娘子或许是唯一制服周亭山的人,王瑞不想放她走。
“离府之事事关重大,我现在还没找到合适的人选,姑娘还是再给我点时间,等我找到合适的厨娘了,你再走,如何?”
何娘子本来也就没想着自己一次就能走成,今天也只是先提一下试试看,王瑞的理由合情合理,她只得答应下来。
“好。”
周亭山那边,回去之后立刻吩咐手下的人去查探当初王瑞的丝路送的到底是什么,既然当初队伍中有这么多人,那么就可能还会有人知道真相。便是没有,倘若能弄清楚运送东西的源头是在哪里,王家从哪里卖的货,也可以弄清楚个大半。
他又吩咐手下人保护好郑氏,今日郑氏给他们提供了一个线索,倒让周亭山觉察到一件不得了的事。
如果郑氏说的是真的话,那么当初王瑞运送的其实不是织物,他搭上了梁志的路子,替他运送了大批银子,梁志为了堵住他的嘴,给了他一点利润,将他拉到自己的这条船上来。
这也就能说明为什么当初王家一夜之间发了财。
只是运送银子到底是重罪,不知道梁志一个小小的济阳城城主,从哪里弄得到这么多银子,而王瑞,事先又知不知道他替梁志运送的是银子呢?
他来到桌前,拿出张宣纸,提笔蘸墨,将这些天的见闻全都写出来,包括梁志的银子从哪来,他与谁接触了,是如何通过王家的路子将银子运送过来的。
写罢,他将信卷成一个小小的圈,吹了声口哨,廊下正在吃食的鸽子便应声飞来。
周亭山将信放到鸽子脚边的竹筒中,摸了摸鸽子的头,又吹了声口哨,鸽子便扑棱棱地拍着翅膀飞走了。
自打他来到济阳城后,便一直和太子保持着书信往来。
当初他奉太子之命,来到济阳城县衙,便是为了拉下梁志。
临走之前,太子让他看过一封书信,上面是一个不知名人士检举济阳城县令梁志和兵部侍郎有来往,克扣将士们的军饷。
兵部侍郎是宰相那边的人,手底下的人如此猖狂,沆瀣一气,连军饷都敢动,就知道这个宰相权力有多大了。
太子一直痛恨宰相专权,但奈何自打开国之初,国家百废待兴,圣上夙夜忧思,龙体亏欠,那时候太子还太小,没有能力撑起国家大事,没有办法,圣上不得已放权给宰相,让他帮忙协助处理政务。
没想到权力一放出去,就再也没收回来。
宰相在各个位子上全都塞了自己的人,每次上朝时,他一呼百应,他允许的事情,大臣纷纷赞成,好几次和圣上对着干。
圣上有心要处理朝中乱象,修剪宰相的党羽,但每次动手,都会遇到很多阻力。且在之后的政务中,宰相的党羽对圣上吩咐的事情非常懈怠地处理,导致圣上手底下无人可用。
太子有心为圣上分忧,这些年来便渐渐开始壮大自己的势力,开始和宰相一党抗衡。
济阳城的城主梁志是宰相的一大得力干将,手上不知道帮他处理了多少脏事,因此太子才会派出周亭山,不遗余力地要把此人拉下马。
太子为人小心谨慎,不鸣则已,一出手便要确保一击必中,因此纵然有当初的那封检举信在,在没有抓到实际证据之前,他也不会轻举妄动。
鸽子越飞越远,渐渐消失在视线中。
周亭山松了口气,收回目光,将桌上整理干净。视线扫过,落在了那盒点心上。
那还是何娘子那日给他送来的糕点,当时他回来之后有事,便随手放到了桌子上,这么多日过去,一直忙着公务,倒是忘记了这盒点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