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手术室的灯熄灭了。
向悦从手术室走出来,摘下口罩,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仿佛跑了一场没有尽头的马拉松,累得筋疲力尽。
她停在肖洱身前,见他一直低着头,半蹲下来,紧紧握住他冰凉的手。
肖洱缓慢抬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等待审判的结果。
“手术很成功,刀已经取出来了,还需要留院观察几天。”
向悦展露笑颜,如春风细雨般滋润那颗干涸的心。
他唇瓣动了动,喉咙发不出声,艰难挤出几个字,“谢谢你。”
向悦的手还在抖,仍然未从高压中完全抽离出来,强忍许久的泪水顷刻间打湿整张脸。
“你是我的家人,皮卡也是。”
此话一出,肖洱再也绷不住,倾身很用力地抱住她,喷涌的眼泪顺着后颈滑进她的衣服,压抑了太久,根本停不下来。
那一刻,她清晰的感受到他的无助与惶恐。
他并没有他表现出来的那般成熟强大,他只是刻意藏起自己脆弱的那一面,把最好的自己展示给她看。
其实褪去那些虚无飘渺的头衔,最真实的肖洱,也不过是一个普普通通有血有肉的人。
他抽泣着,哭得像个小孩,“老婆”
向悦笑着擦干他眼角的泪,妒忌他哭得梨花带雨的不老神颜,愤愤地瞪他一眼。
“别哭了,再哭我就亲你。”
肖洱愣了下,笑得很欠扁,“亲吧,我求之不得。”
她嫌弃地推开他凑近的脸,起身往办公室走,肖洱下意识想跟上去,向悦轻飘飘地一句话把他定在原地。
“病人家属请在原地等候。”
向悦新入职的高端宠物医院,医疗设施条件全省排名第一。
皮卡所在的豪华病房,一天的费用近五位数,每到这种时候便能体现有钱老爸的重要性,肖洱到前台刷卡时,小护士们震惊得合不拢嘴,再看向悦的眼神充斥着羡慕嫉妒恨。
麻药劲还没过,病床上的皮卡仍在沉睡,“滴答滴答”的输液声像极了催眠曲。
向悦坐在床边用手摩挲狗爪,瞥了眼床对面盯着皮卡发呆的肖洱,随口问:“我听我妈说,你把你全部的资产都压在奶奶那里,你就不怕我拿钱跑路,让你变成穷光蛋?”
“不怕。”他轻描淡写地说:“赚钱对我而言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我物欲不高,工作的动力也只是为了让你过得更好。”
向悦听着好奇,追问道:“那在我之前,你是怎么生活的?”
“如果缺钱我会接一些项目,获得的酬劳可以很长时间不用考虑生计,然后我会去各个地方支教,感受不同的人文风情。”他伸手摸摸皮卡的头,沉声道:“皮卡就是我在藏区支教时,一个和蔼的老奶奶送给我的。”
向悦眼前一亮,“它小时候是不是很可爱?”
“嗯。”肖洱回想起小不点时代的皮卡,笑容浮上嘴角,轻轻将狗爪放在手心,“那个时候他才两个月大,小小的一只,每天像跟屁虫似的追着我跑。”
向悦满眼羡慕,扭头看向窝在沙发上睡觉的警长,“比我家这个好多了,警长野性难驯,一个不留神就跑出去闯荡江湖。”
肖洱的视线扫过皮卡受伤的胸口,笑容逐渐凝固,嗓音也沉下来,“我听老奶奶说,当年狗贩子猖獗,到处抓狗卖狗肉,皮卡的妈妈和哥哥姐姐也是被一伙偷狗贼抓走,皮卡因为太小所以被抛下,它独自追车追了很久,直到累得跑不动。”
向悦恍然大悟,“我还纳闷平时那么胆小的皮卡怎么敢冲上去救狗,原来是想起了曾经的家人。”
男人没再接话,静静地看着昏睡的皮卡,柔声道:“你今天做手术也累了,快去歇会儿吧,这里我会看着。”
“我不去。”她粗声拒绝,顺带警告:“你别想趁机抢夺皮卡对我的爱,它醒来后第一眼见到的人必须是我。”
肖洱对她时不时冒出的孩子气表示无奈,宠溺地叹了口气,“我发誓绝对不会抢夺皮卡的爱。”
“呵。”向悦冷笑一声,“惨痛的经历告诉我,男人的发誓全是放屁,尤其是你。”
他满脸无辜,“我怎么了?”
“你”
出口的话断在半空,她敏锐感受到握在掌心的狗爪动了,低头看向皮卡,它不知何时醒了,忍着身体的剧痛咧开嘴笑,俏皮地冲她眨眼。
向悦出于医生本能第一时间给皮卡做了全身检查,直到确定各项数值稳定,她才彻底放松下来。
“虽然今天很帅,但以后不准这么冲动,我和你爸差点魂都吓没了。”她小声说闲话:“还有啊,他刚才哭得稀里哗啦,可惜你没看见。”
皮卡似乎听懂了,虚弱地扭头看向一脸心疼的肖洱,吐着舌头回应。
肖洱见它清醒,心口的重石悄然落地,伸手摸它的头,“不要乱动,好好休息,我们都在这里。”
两人的说话声吵醒睡觉的警长,它一个飞跃跳上病床,走“喵喵”几声也不知是在安慰还是教育,最后紧贴着皮卡睡下,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安心。
肖洱和向悦担心皮卡半夜疼醒,两人守了一夜没睡,一直聊到天亮。
“皮卡,皮卡。”
向悦连叫了好几声,皮卡深陷梦里不愿醒,露出一抹神秘的微笑。
“不好意思。”向悦转身看向牵着萨摩耶前来道谢的老人,“它的麻药劲可能还没过。”
“没事没事,养病最重要。”
老人轻轻摆手,盯着皮卡胸口绑的纱布,满怀谢意,“要不是它,我家耶耶就被那群人抓走当肉狗给卖了,真的非常感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