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族那功法自也用过了,到底抵不得天罚。
破败的神根聚不住神力,眠月体内神力再度作了散力。她勉强催动灵力,清理掉浑身血水污渍,缓缓站起来。
扶樾忧心道:“你如今的状态,怎还能涉险?驭使炼辰鼎到底不如涅槃凶险,天界能去之人并不少。我便替你去涅槃,你好好歇着罢!”
眠月摇摇头,咬牙道:“不,我……还有时间。”
扶樾焦虑道:“傻子!你哪来的时间?天罚之力至少会留存百年之久,你如此前去,必死无疑!”
眠月仍是摇头:“不,不。我一定会有办法的。阿扶,阿云,你们先回去吧……”
只消说得如此几句,虽已尽力轻声了,刚缝合好的五脏六腑又险些震碎来。眠月微一蹙眉,连忙住了嘴,一小步一小步慢慢向屋中挪去。
每走一步,身上的伤便被牵扯一次,于是又流出血来,一滴一滴,从下巴,从手肘,从脚踝落下,在地面留下一道黑红纹路。
“阿眠!”
扶樾心间不住轻颤,想要上前拉住她。可眠月浑身都是伤,一拉定又要牵扯到伤口。扶樾默默缩回手,不知该如何是好。
云川低头看着地面上那一道血迹,神色凝重:“我们怎么办?”
扶樾默然半晌:“暂且由她去吧,我们再另寻办法。”
前夕
在那幻象中似乎只停留了两三个时辰,实际上三界竟已过去足足十日之久。眠月静坐在窗前,小心为自己疗伤,默默算着时日。
待得终于又止住了血,她又缓缓摸出那一小瓶春生泉。
春生泉解不开天罚,不过或许能将神根修补一些,至少能将本源神力聚住,如此于她而言便足够了。
本是留在最后关头的保命之物,阴差阳错却要提前用掉,到底天意弄人。
无非是赴死,也算死得其所。她早就有此心理准备,兜兜转转又归于从前罢了。
眠月不再犹豫,当即将瓶中几滴春生泉水饮尽。
磅礴的生命力霎时灌满全身。她分明感受到,有一股温和力量游走于破碎的脏器之间,将它们紧紧缠裹,渗入其中,迅速愈合。而后那力量又游至体表,散作万千金丝,在伤痕间穿梭。
天罚之力一次次将那金丝斩断,那金丝又一次次汇合,继续修修补补。如此反复多次,那些触目惊心的伤痕只剩下一些深深浅浅的印记,天罚之力也被消耗不少。
剩下的天罚之力不再干扰那金丝修补伤口,自不再消耗,而是盘踞于印记之上,不知何时发作。
春生泉不愧为生之源泉。只消一炷香的时间,身上目所能及处已经全然愈合。万千金丝又重新汇作一团温和又磅礴的力量,向心口神根所在之处涌去。
那里是天罚之力最集中之处。
眠月唤出漱魄,灵寿曲缓缓淌出。渐渐的,神根重新焕发出生机,散落全身的神力感知源头所在,纷纷汇聚而去。
可是眼见着好转得差不多了,天罚之力一阵肆虐,瞬间掐灭那抹生机。汇聚而来的神力再度失去目标,又霎时溃散开来。
又是漫长的生生灭灭。
此一过程自然是长久的,痛苦的折磨。只是这些痛苦相较起涅槃或者是打碎天门时所历经的痛苦而言,几乎已经可以忽略不计了。
如此足足耗去一个时辰。
天罚之力被磨去大半,春生泉的力量也消耗得所剩无几了。幸好,天罚之力终于开始蛰伏,春生泉残余力量将那抹生机轻轻点燃,消散而去。
笛声亦止。
眠月起身活动活动筋骨,自觉恢复得大差不差了。便将那卷还魂术取出。
此术用于疗愈余伤绰绰有余,不过那些蛰伏的天罚万一突然苏醒,它便能派上大用场。
不知怎的,近些日子天地异动似乎又加快了进程。只几月过去,鸾凤林中郁郁葱葱的树木竟也见了一抹枯黄,比预测中糟糕许多。
难道自己打碎天门加剧了天地本元的负荷?眠月透过雕窗盯着那一抹枯黄,心间惊疑不定。
正是此时,一道身影从天而降,挡住她的目光。
天君神色凝重:“速随我来。”
眠月陡然一惊,隐隐猜得些什么,不敢耽搁,迅速跟去。
“姊姊,可是有何变故?”
天君道:“不知为何,三大重器中的神力消耗速度加快了,只怕耗尽之日也将提前。”
最担心之事还是发生了。眠月未提那天门之事,只默然片刻,问:“那我们这是去?”
天君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转而道:“倘若这几日便要耗尽……”
眠月明白她言下之意,心间一黯,仍答:“我准备好了。”
天君点点头,眼中万般不忍,亦是黯然道:“我已卜不出具体的时日,此去便寻妖皇一同演算一回。虽暂时不知那一日何时来临,但我既已卜不出,那必定是离得近了。”
刚传至妖界,两人不觉眉头紧锁。从前妖界浊气虽重,倒也还不至于影响寻常生灵生存,不过是修炼妖丹时易走火入魔而已。而如今,妖界几乎已经到了寸草不生的地步,放眼望去,黄沙漫天,枯木林立,只剩些许顽强绿意,挣扎着缀在其间。
两人默然不语,快速向妖皇殿赶去。
妖皇殿空无一人,落得厚厚一层尘灰,似乎已经有段时日不曾有人居住了。
天君取出妖皇赠她那竹枝,就要折断。
“等一等,”眠月忽而想起什么,“我好像知道她们去哪里了。这里浊气如此之重,姊姊便是唤了她来,也难以聚神占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