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舒啸接过本子,用略带潮湿的指甲点着努力辨识,低声喃喃,“这是狗爬字体么?我怎么都看不懂呢……”
但看见宋放歌正认真地敲字,也不好打搅,便把心里想问的问题再问一遍,并且打开录音机。
“你叫什么,什么身份,哪天死的,怎么死的?”
林舒啸冷声问着,感觉自己还挺像个掌管生死簿的阴间官儿。
“郄翠雨,话剧演员,19年2月14日晚上9点被老公勒死在家的。”女鬼绞着手指,有些奇怪怎么又问一遍。
林舒啸小声重复一遍,确保答案被录下来,随后继续发问,“家在哪里?”
“西亭山东麓,西亭县美汀区瑰宝小区。”
哦,在山东麓的话,算是隔壁市管辖了吧?
“老公的姓名身份居住地?”
郄翠雨呆滞的脸上突然露出灿烂的笑来,满面绿光,掩唇说道:“我老公是武俊绅,身高一米九体重一百八,威武雄壮,高大帅气双目有神,霸道总裁家财万贯,坐拥三套别墅两家公司两辆奥迪大手一挥lv古驰不在话下……”
“麻烦收一收恋爱脑。”林舒啸不想听她炫富,还炫杀人犯的富。
“他常住在自己的另一套房里,因为工作原因嘛,但也是在西亭县。他人很好的哦,但是大老板嘛,要求严格,高标准严要求,爱动怒动手呢!”郄翠雨捂着左脸,心有余悸的样子,又仰脖子摸摸发黑的勒痕,笑里带着勉强。
“要求严格?控制欲强,一言不合就骂人动手……这样的男人不分了留着过年啊?”林舒啸顺手在小本本上记录下“家暴男”三个字。
“毕竟有钱,还会支持我的演艺梦想。而且生活总是要过下去,鱼与熊掌不可兼得嘛,调整心态才能过日子……他离了我不行,我离了他也不行,离了他也是在给他丢脸,他也不会放过我的……”
“姐们儿,杀人算支持?”
她沉默。哪怕再找理由也遮掩不了残暴的事实。
“一定是有什么误会,毕竟是我老公。”
林舒啸为这套被洗脑的说辞闹心不已,胡乱抓抓鬓角,“差不多了啊。说说你同事的姓名性别身份死因?”
郄翠雨把头发别到耳后,嫣然一笑,变脸变得快极了,“他叫靳淘琰,淘气的淘,玉石的琰,是和我一个剧组的男同事。我和他是冥冥之中在天台遇见的,一定是天赐良缘……”
林舒啸开始冒问号。这种说法和语气,是情人?
“本来他是隔壁剧组的,事业不顺,偶然和我在剧院的天台认识,我就把他介绍给管事儿的,他呢,也争取到了和我搭戏的机会。我们都是配角,我是女三,他是女三的情人……”
时间是晚上,还是在她家里,实在有瓜田李下之嫌,所以这是假戏还是假戏真做了?林舒啸记录下关于情人和情杀的猜测。
“仔细说说那天晚上的起因经过结果?”
郄翠雨的眉眼黯淡下来。
“我邀请同事晚上到我家排练剧本,因为平时我也会把工作带回家,我就和老公打个电话,结果他没接。我想着是他工作太忙,在睡觉,直接就带着小靳来了我个人的私宅……”
这是心大呢,还是有所图谋呢?林舒啸直觉这俩人关系不清不楚,自己又没干过这种事儿,抿着嘴,没有发表评价。
“我们正表演到两个人在树下偷看男主排练求婚场景,门就响了,说是外卖,可我俩没有点啊。小靳就去看看,结果一开门……”
郄翠雨猛然抱住脑袋,中了邪似的开始发抖,突然发出刺耳尖叫。
林舒啸的小心脏本来就被吓得扑通扑通——洗着澡呢下水道里冒出个裸着的贞子!好不容易平静下来,又尖叫?怕不是有什么精神上的大病!
宋放歌一剑鞘拍在女鬼头上,尖叫猝然中断。
“别吵吵,别演戏,好好说话。”语气淡淡的,但眉眼之中有三分凌厉杀气。
郄翠雨委屈地嘀咕着,“哼,不懂艺术表现力的男人!”
“说。”林舒啸揉着太阳穴,对这位演员戏精附体的行为努力免疫。
“然后……他冲进来踢上门,摁着小靳的肩膀,拿刀捅了小靳,一下,两下,三下……有十几下吧,我就吓傻了……他把满身血的小靳连着刀一起推在地上,从背后掏出一卷麻绳。”
“我吓坏了,叫不出声,到处躲闪,被椅子绊倒……就被他勒住了脖子。”
“喉咙好痛,开始喘不上气……我抓绳子抓他的胳膊,抓他的衣服、头发……”
“好痛……他好像在说,居然背着他偷人……可是我没有……后来……后来我好像就在水里,冰冷的水里……”
郄翠雨讲着,开始噼里啪啦地掉黑色的眼泪。
“秦警官先去找卷宗,过会儿就来。”宋放歌放下手机。
“差不多问完了。”林舒啸淡定道,“小道士,你把她收葫芦里吧,她叫起来比恶鬼还吓人。然后你也去洗个澡。”
宋放歌一歪头,嗯?洗澡?
“说不定下水道又会冒出来一只是么?”
“不是,刚爬山,你也一身臭汗。”
“小林哥这是嫌弃我啊?”宋放歌笑着站起来,拿起桃木剑上的小葫芦,面向泣涕零如雨的郄翠雨。
“你们两个无情的男人,呜呜,看到女孩子哭也不知道帮她擦擦眼泪么!”
林舒啸抱着胳膊,“你不是女孩子,你是有家室的女鬼,我们动手不合适,我也怕被你老公捅。”
郄翠雨顿时无语,只能低低抽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