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辞有问必答,然而每一句话答了都跟没答没两样。
这狭窄之地的气氛微妙,难以言明。卫渊听谢玉珠说温辞脾气暴躁,白天尤其严重,不愿跟不熟的人多说话,把“关你什么事”和“滚”挂在嘴上。
然而对于他的问题,温辞虽没多少好脾气,却也一一回答,竟未有一句嘲讽。
卫渊手心的火焰渐渐微弱,此地光线愈发昏暗,温辞半个身子隐没在黑暗中,如同隐没在传说中神秘的梦墟主人。
“这术法越来越弱,火焰须臾间恐怕就要熄灭。巫先生身边可有什么能长久点燃之物?”卫渊问道。
如今术法受限,他们便与寻常百姓无异,连照明之物都寻不得。
温辞低眸扫视四周。卫渊亦在周围及袖子里搜寻一番,从中掏出一张姜黄色的符纸,其中红色符文走势磅礴,力透纸背。
卫渊笑道:“这倒是能烧好一会儿,可惜烧不得。”
温辞望向卫渊手中的符纸,眸光微动。
卫渊食指与中指间夹着那张符纸,借着微弱的火光端详,道:“这是师父留给卫某的符。”
“……寻找疫魔的符咒?”
“不错。它若感应到方圆百里内有疫魔存在,便会飞去追寻它。若疫魔死去,它便会自焚消失。”
卫渊笑道:“不过它已不声不响地躺在卫某袖子里多年。”
温辞问道:“你一直贴身携带着它吗?”
“是啊,此前我找神相大人替我算过一卦。神相大人说我终将找到疫魔,与他对峙。”
火焰摇曳,映在卫渊眼眸之中,他补充道:“不是被我派出去的人找到,而是由我亲自寻到。”
“所以多年来,我一直随身携带着这道符纸,等待它为我指明方向。”
温辞沉默许久,他从袖子里摸出一把扇子,乃是上好的梅鹿竹扇骨和罗纹洒金纸,抬手扔给卫渊。
“巫先生破费了。”
卫渊接过扇子,那火焰便将扇子点燃,细细地燃烧起来,弥漫起烟气。
“苍术可曾算出来,你与那疫魔对峙,是谁胜谁负?”温辞问道。
“神相大人并未言明。但是想来,卫某已非当年的孩童,又怎么可能会输呢?”卫渊笑道。
那柄精美的扇子燃烧中发出一声爆裂之声。
仿佛某种奇异的预兆,紧接着便传来一阵闷响,远在岩壁后的别处,是刚刚塌陷的余波。
天裂内部地形因此有变,时轮的灵力忽而大肆入侵,肆意夺取时间,这狭小昏暗之地再次陷入动荡。
周遭石块四处飞扬,所有东西都褪去光阴琢磨的痕迹。四周的石壁与青苔纷纷变化,扇子倏然化为乌有,卫渊手里的火焰时明时暗。
卫渊脸上的划痕与温辞肋间的伤口也快速愈合。
“时轮如此随心所欲,再这么回溯下去,我们真要消失了。”卫渊叹道。
这里的时间滚滚向后奔流,却又突然缓慢下来。
卫渊的身影逐渐变得清瘦稚嫩,时明时暗的光芒中,红色印记一寸寸从他的脖子上消退。
温辞怔住,继而瞳孔紧缩。
他几乎是下意识伸手覆在自己颈间。
却听一声啸鸣,沉寂数十年的黄符终于在回溯中苏醒,如同猛虎长啸。
它从卫渊的手中飞起,明亮如灼,朝温辞袭来,急停在温辞的面前,直指温辞的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