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悄悄说的,兰山远听不见,出神地看向窗外。
问泽遗也顺着兰山远的目光看去。
今年的冬天格外温暖,屋外的梨花已经含苞待放,枝叶在风中飘摇。
眼见着兰山远还要喝,一只松鼠顺着枝爬进屋,凶狠地抬爪打翻酒盏。
酒盏咕噜噜滚了几圈,在险些落下时被松鼠挡住。
它晶莹的眼睛和兰山远对上,摇了摇蓬松的尾巴,做足理直气壮的姿态。
兰山远面上带了笑意,将松鼠捧在手心。
一阵风起,窗外的梨花骤然盛放,月色溶溶。
“不对。”
问泽遗后知后觉。
兰山远不嗜酒,故意连着灌酒,似乎只是为了引他出来。
想他出来就说,何必这般麻烦。
松鼠的尾巴负气似得抽了下他的手指,随后安安静静地躺平。
月色正好,南疆太平。
第三个月。
转眼到了初春,除了北境,其他受灾的地区已经完成最基本的重建。
所有人都说这是上天降下的福泽,让干涸的灵气重新复苏。
这将是九州冗长历史上,崭新的开端。
也是在这时,九州各处开始出现见过问泽遗的传闻,这也让修士们心中不安减缓许多。
可兰山远的消息却越来越少。
他只在同魔族签订和平契约时露面过一次,往后再不知所踪。
他的行踪,成了他和问泽遗心照不宣的秘密。
兰山远的精神紧绷到了极点,所以他换了种方式寻找慰藉。
一种让问泽遗哭笑不得的方式。
银发银蓝瞳的修士走遍九州四处,到晚上时才会恢复成原本的黑发异瞳。
兰山远学习能力极强,却模仿不来问泽遗的性子,他只能尽量远离着人群。
盯着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他怎么看怎么别扭。
可看着兰山远眼角通红的血丝,问泽遗只剩下心疼。
修士的脚程很快,没有问泽遗在,兰山远就不是有耐心看风景的人。
他走马观花地掠过每一处风景,只在和问泽遗停留过的地方驻足。
在第四月初,他到了西寰。
他们第一次相遇的地方。
戈壁之上,原本的荒漠变成黄沙吹不进的青翠草地,那颗干枯的歪脖子树不见踪影。
树下也没有个因为身体虚弱,总会在白日打盹的修士。
银发变成青丝,“问泽遗”的身量也变得矮了些。
兰山远将通判和生和卸下,并排放在一起。
随后,他躺在草地上,缓缓闭上了眼。
世间万物都有他的痕迹,却都不是他。
距离约定还有三月。
不到百日,兰山远原本恢复鲜活的感官再次麻木,彩色的世界再度蒙上灰白,他不知道自己能撑到几时。
这不重要,再问泽遗没回来前,他会一直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