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陈望北之女将要嫁与太子的消息再次轰动扬州,然而这个女儿却不是独女,而是义女,这义女更不是别人,乃是昔年迎风刀战倾城的女儿,此番南下为父敛尸,陈北望见其怜悯,感其忠孝,又想起其父因自己而死,便认下了这个义女。
所有人都在称赞着陈北望的仁义,街头巷尾的说书人再次将五年前的鸣翠湖一战翻来覆去的讲着,这一次,除了迎风刀和柳叶剑,还多了一位千里寻父的忠孝女子,战图南这个名字响彻南北。
“所以,你要走了?”
许是昨夜的雪下的太大,许是吹来的风实在迅猛,破屋倒塌了,支撑的木头随意撇在地上,遮挡的瓦片破碎了一地,还煮着东西的吊锅倒在污泥里,而少年,则愣愣的盘坐在地上。
不知为何,少女的心很疼,她后悔那夜跑到这里,又说了那些没头没脑的话,但若重来一次,她大概还是会那样做。
“去哪儿?”
少年仍是没有答话,可少女已然明了,神色忽然紧张起来,急忙道:
“蛮寇已经集结三十万大军,皇室将要南迁,莫说镇北城,便是大河以北,都将是战场。”
蛮寇大军,皇室南迁,这些都是绝密,少年纵是再笨也晓得其间干系有多大。
“多谢姑娘相告,然乡音难舍,旧地难丢,我是一定要回去的。”
“为什么!”
少女绝不相信少年是个笨蛋,所以她知道,自己恐怕留不下他,
“我……我不想你走!”
听着身后略带着哭腔的哀求,少年笑了,以同样的语气答道:
“天色渐晚,陈姑娘,请回吧。”
言罢,少年径自起身消失在了风雪中,看着那渐渐暗淡的身影,少女多想追上去,拉着他,让他留下来,可她不能,她来这里已经是极限。
“原来,所有的相遇都是为了此刻离别的痛彻心扉……”
泪水潸然而下,却又在风雪里化作滴滴晶莹,落在积雪里再也寻不见。
少年的离去不会改变任何事,短短一个月,蛮寇集结大军犯边,皇室准备南迁,文武百官顶着风雪跪在皇宫外,请求皇帝坐镇北方,与蛮寇决一死战。
但已经退却的心岂能因为三言两语和苦肉计就能改变,杖杀几个铜豌豆后,浩浩荡荡的南迁开始了。
这样的声势自然瞒不过蛮寇,可怪异的是,他们并没有趁机进攻,而是扎下营寨,再没了任何动静。
这时,皇帝安排的那些个人跳了出来,大肆鼓吹南迁如何如何,蛮寇大军都不敢轻动,可明眼人都清楚,蛮寇是在等待,就像猎手捕猎,总会把周围的障碍扫清,才会动致命一击。
“国将不国啊!”
怅然一声叹息中,北方大小世家、江湖豪杰,全部赶往了南方,唯有不舍得土地和房屋的百姓们,依旧屹立在北国风雪之中。
少年看着那明黄色的銮驾,心中的怒气沸腾到了极致,他不知道这怒气是因为什么,为了乞儿?为了他们放弃北方?或许都不是,也或许都是。
总之那一日,号称天下无敌的十万京营三军,没有挡住一个破袄少年,一双肉拳,一腔怒火,彻底击溃了皇室最后的胆气。
御极天下数十载的皇帝呆愣愣的看着少年扒去护卫将军的甲胄,又将自己眼前的佳肴的吃的干净,他终是忍不住问道:
“你是谁?”
少年没有回话,随意看着四周,皇帝以为他在惊叹周遭的奢靡,可深邃若墨的眸子没有一丝波澜,皇帝明白,他打算要自己的命。
几十年的天下至尊不是白当的,皇帝长叹一声,将杀死自己的后果说了个明白,里外里只有一个意思,皇帝若死,天下必乱,不用蛮寇南下,南北两地百姓就会深陷水火。
“我知道,我不想杀你,我只是向你要一件东西。”
皇帝眼睛亮,只要不要他的命,什么东西他不能给。
“我要镇北城。”
“镇……镇北城?”
皇帝以为自己听错了,又道:
“财宝,女人,名望,土地,甚至和朕并肩都不是问题,为何要镇北城呢?”
少年脸色一寞,许久才道:
“那是我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