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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玉衡望着棺椁前彻底失控崩溃的背影,说不上来是什么心情。
他还以为自己会很痛快。
因为萧烬的缘故,他才不得不重生,被所有人当做自己的替身,归根结底这都是萧烬的错。
可萧烬的反应远远超过了他的想象。
他从不知道一个万人之上的帝王,也会为谁哭的撕心裂肺,甚至有些好奇起,他们过去究竟发生过什么,才会让痛苦如此刻骨铭心。
也好奇……如果萧烬知道,他一直在找着的人此刻就站在他的身后,他会作何感想?
当然,这些多余的好奇心,也只是停留在想象而已。
萧烬如此怀念前世的沈玉衡,表现得如何如何深情,可既然如此,为什么前世的他……死状会如此凄惨?
坊间传闻都说,沈妃是死在叛军手里的,可他的尸体……除了那道伤口,还有那么多淤青,那么的枯瘦可怜。
沈玉衡一向很爱惜自己的身体,他无法想象自己竟然会瘦成那样,连蛊虫都无法找到一丝栖息之地。
只要想到自己那凄惨的死状,他对萧烬的那点同情就淡了。
萧烬已经没有办法再和谁接触了,他死守在棺椁前,口中不断喃喃着什么。
他的死士只好请于慈师徒先离开。
老医师的手一直不断地哆嗦着,沈玉衡扶着他回到宅邸,颤抖仍然没有停止。
蛊虫这个方法是彻底行不通了,他们对萧烬来说,已经失去了利用价值。
“师父,您别担心,这不是我们的问题,圣上不会怪罪的。”
“你不懂……”于慈痛苦地抱着头:“圣上他……他是一个多么心狠的人,你没有见过……”
这些年来,萧烬政令频下,积极外交,大周的国力比之前强盛了许多。
于慈起初一直觉得,萧烬有头脑有远见,比先帝强上百倍。
可是只要事关那个死去的先帝男妃,他就像彻底变了个人似的。
“两年前,一小波叛军逃亡苗疆,其中还有我同乡的儿女们……他们早就没了造反的心思,一心只想活命……”
“他们回到家乡,只是想安稳地生活下去,可是,可是……”
于慈浑身一层层冒着冷汗,无论如何也说不下去了。
叛国是死罪,他心里清楚,可那些手段实在太残忍了……于慈清晰地记得,他们到死都被逼问那个叛军首领的下落。
沈玉衡看着坐立难安的于慈,知道这种时候安慰也没什么用。
他们不仅失去了利用价值,还亲眼看见了萧烬最难堪失控的一面。
如果萧烬真的要杀他们灭口,那再多办法再多人脉也没有用。
他是天子,他有什么做不到的?
那之后,惴惴不安的十几天过去。
萧烬那边却一点动静也没有。
那件事情的打击似乎对他相当大,他那样热衷于把权力紧紧捏在手里的人,竟然连续四五天称病,没有上朝。
就这么一件小事,坊间传的沸沸扬扬,沈玉衡才知道萧烬这些年来不是没有病过,但早朝的传统格外严厉。
倘若哪个官员误了时间,都是要挨棍子的。
现在他这么多日没上朝,如果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也不知道萧烬自己要挨多少棍子。
后来总算是上朝了,但他的身体……大概是疲倦的太过明显,不少官员们都开始争相献礼,往宫里送各类大补的参药。
于慈被单独请进宫几回,照他所说,萧烬的问题根本就不是什么参药能救得了的。
一株已经枯死的树,看似还好好地立在那,实则里面早已经蛀空了。
无论怎样浇灌滋润,都是救不回来的。
他的心病无药可医。
每当提起这个,于慈总是连连叹息,愁苦万分的表情。
于慈遇到那些身患绝症,只能默默等死病人,也是这副表情。
沈玉衡很想问他,治不好怎么办?他这样一天天地垮下去,会死吗?
但是想到自己的立场,他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只是每天从沈府离开后,沈玉衡会绕一条稍远的路。那条路是京城最繁华的街道之一,常有官员和商贾在酒楼里喝酒谈天。
他在那里转了几天,关于萧烬的事,听来听去也无非是些老话,翻来覆去讲个没完。
沈玉衡又是一无所获地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