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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猎当天。
清晨的薄雾尚未完全散去,浩浩荡荡的出城队伍已经缓缓踏出宫门,龙辇旁是高大威武的护卫,御马开路。
不远处,沈听澜追着沈崇的马,焦急低声喊道:“爹!你别那么近——”
在距离秋猎的队伍一墙之隔的市井小巷旁,沈崇终于勒马。
时间恰好,他们看见龙辇驶过。得以窥见一眼沈玉衡。
可惜沈玉衡看起来并不开心。
沈崇摇了摇头,担忧自家小儿子:“难得秋猎,怎么还愁眉苦脸的?”
“天天关在宫里,能不愁眉苦脸吗?还好他马上就能……”
“马上什么?”
“马上……就能出城去玩了呗?”
沈听澜险些说漏嘴,连忙打哈哈糊弄过去。
他望向浩浩荡荡的车马队伍,眼中捕捉到沈云璟骑在一群玄色骏马中,带着一副漠然冷峻的眼神,护卫在龙辇两侧。
那些上过战场的人,大多都有些类似的冷漠。见惯了生死,亲眼看过人性最丑陋的一面,心已经被现实磨得麻木,渐渐不再在乎那些所谓的对错与是非。
但愿他的计划不会败露。
……即便败露,也不可以将沈家牵扯进去。
沈听澜轻轻叹了口气。
秋猎的车马抵达猎场时,萧槐终于睁开了眼。
病入膏肓,他几乎没有一寸肌肤是有血色的。
从前的青丝变成了一头银白的枯发,指尖病白带着乌青的颜色,映着白灿灿的日光,像是变的透明似的。
沈玉衡替他擦了擦眉心的冷汗。
他是被方公公请上龙辇的,可是他在车上坐了多久,萧槐就闭了多久的眼。
此时他终于睁开双眸,眼中竟有一抹清澈的光,似是回光返照。
萧槐坐起身子,喊来方公公为他更换熏香,奉上丹丸。
滚圆的丹丸滚过脆弱的喉结。
萧槐的表情放松了几分,看向沈玉衡:“朕给你的金莲簪呢?”
“陛下赐的礼物太贵重……所以臣收起来了。”
“戴上。”萧槐抚摸他的发顶,枯瘦的手指意外的有力:“既是朕赐的,见朕时,就好好戴着……让朕的儿子好好看看……”
沈玉衡怔了一下,惊恐地躲开他的眼神。
萧槐弯了弯唇,捻着他的发丝,让方青命人回宫去取金莲簪。
方青走后,萧槐直起身子,视线瞥向沈玉衡脖颈围着的一条狐裘巾。
秋日虽然天气阴冷,但还不至于早早裹上一条狐裘巾。
萧槐向来是不记得这些嫔妃穿了什么,戴了什么。
但他清楚记得去年冬天,沈玉衡以畏寒为由,早早披上了一件披肩。
萧槐细长的指尖勾住柔软的狐裘,勒令的语气。
“取下。”
沈玉衡的指尖抖动了一下,尽可能镇定道:“臣被狸奴所伤,伤痕血腥,怕脏了陛下的眼睛……”
萧槐眼中闪过一抹嘲讽的笑。
他病白的几乎透明的五指缓缓滑入狐裘巾的内侧,几乎严丝合缝地对上了萧烬留给他的掐痕。
从沈玉衡霎时冰凉的表情就足够知道一切,萧槐从未有过这么像他的孩子,对于美人的喜好相似,就连……那方面的喜好都很相似。
只是萧槐留下的痕迹大都适可而止,免得伤了美人,萧烬的印记却实在残暴,几乎像烙印一样,要在沈玉衡身上钉下属于他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