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那身子如何你自己不知?”邢夫人皱眉,“行军打仗哪里是儿戏,莫要胡搅蛮缠。”
“母亲说的是。”萧小河道,“我是去打仗,又非去送死,总有回来那日,又非生离死别,无需这样。”
“打仗打仗,我们还不知打仗是什麽?战场上刀剑无情,万一,万一……”九娘说着就说不下去,扭过头不再言语。
“妙安人虽闹腾了些,但能管得住人,事做的也不差,凌儿没有这方面心思,萧府之後便逐渐交给妙安打理,她待你们不错,定不会把你们欺负了去。”邢夫人看着胡秋曼和九娘,面色更难堪了几分,开始下了逐客令,“来人,带二位姨娘去洗洗脸,看看都成什麽样子了!”
九娘和胡秋曼看着对方哭花的脸,往日早要互相嗤笑,可此刻谁也笑不出来,颤颤巍巍地被丫鬟扶了出去,临走前还恋恋不舍地看了萧小河一眼。
“行军在外要以圣意为天,切记不可擅作主张,朝里朝外多少双眼睛盯着,多少人眼红,不要给他们送上把柄。”萧监林终于开口道。
他的叮嘱在萧小河看来不过例行公事,父女二人的的芥蒂已深成鸿沟,非你死我活不能修补,萧小河也敷衍道:“儿子谨遵父亲教诲。”
邢夫人看了一眼萧监林,萧监林并未看她,她惨惨地笑道:“好久未出门了,今日日头真是好,老爷与小河也莫要着急出去了,一会儿我命人布好菜,去我那吃罢。”
“夫人带着病气,还是好好休息罢。”萧监林不忍看邢夫人脸色,轻轻拍了拍她的胳膊当做安抚,却是冷情拒绝了邢夫人的邀请。
如今邢夫人惙怛伤悴,如枯槁一般,与往日梨花带雨的病中风情截然不同,萧监林怕与这样的邢夫人待久了会生出倦意。
他摇摇头,并未理会邢夫人的目光,略过萧小河直接离去。
“好啊,好久没吃到母亲那的饭菜了。”萧小河笑着答应,与侍女一齐扶起了邢夫人,慢悠悠地朝邢夫人处走去。
邢夫人被萧监林杀死的脸色渐渐回春,在阳光下被重新滋养了起来:“我可记得你喜欢吃什麽,一会儿叫人布上,下次一齐用膳不知是何时了。”
这是邢夫人委婉的说话,她自己心知肚明,不会再有下次了。
“多谢母亲了。”萧小河道,她观察着,进了屋的邢夫人面色又一下灰白了起来,这是将死之人的征兆。
“母亲有什麽话直说罢,你也知晓我并非喜欢拐弯抹角之人。”萧小河坐下後与邢夫人道,邢夫人的欲言又止并非难以看出,都到如今地步,也没什麽能说不能说的了。
邢夫人扯起嘴角道:“好,那我就不客气了,这话想了许久,还是得与你好好说上一说。”
“我已知晓自己命不久矣,而正逢你离京赴边,京中只剩老爷与天啓主事。老爷行军在行,对京中人情是非却生疏得很,天啓更不用说,我总担心我一走,萧家会出什麽大事。”
邢夫人看萧小河无所触动,她攻心而上:“老爷与天啓做了什麽错事傻事,糟了报应是他们罪有应得,可萧府中的无辜之人呢?凌儿丶九娘,还有妙安,乃至榆晚,他们不能都被连累了。”
“我知晓你是看得清的,我走之後如若出什麽事,还望小河能帮扶指点,你与天啓再不睦,到底是一荣则荣,一损俱损的一家之人,他毕竟是你的亲弟弟。”邢夫人自嘲般笑道,“而且我走了之後,他也注定争不过你了,长玉的死与这身病也让我看开了。”
“没有能耐,把他扶得越高只会让他坠得越惨,什麽事都是如此,所以我这个做母亲的所求不多,让他平平安安地过完这一辈子就够了。”
“我与天啓是亲兄弟,他出了什麽事我自然会照顾的。”萧小河道。
这当然是屁话,萧天啓出了什麽事萧小河肯定第一个拍掌叫好,但在命不久矣的邢夫人面前,萧小河当然要换种好听的说法。
“我走了之後什麽都看不见了,小河如何做,也是不得而知了。”邢夫人并未放心,反而是更难受起来,面上也更为挣扎纠结,一道清泪从脸上滑落,“你若还顾忌少时我对你好,就在我这个将死之人面前立下誓,如此我也能放心地去了。”
萧小河静静地看着她,看得邢夫人心里发毛的时候,她突然笑了:“这道誓是为了让你安心,也算我谢过那张神龟纸鸢。”
“倘若萧天啓偶遇祸事,我萧小河必全力相救,必不落井下石,如有违,萧家断子绝孙。”
邢夫人听後一惊,总觉得哪里不对,可她知道世界上没有一个男人会拿断子绝孙打诓,渐渐安定下来。
“多吃些菜。”邢夫人满足地夹了一口菜到萧小河碗中,解决了一件压在心头的大事,内心是久未有过的平静与怡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