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隆基不作声,颓然坐倒在地上,喃喃道:“这麽说……我的玉环就真的没救了吗……”
允鹤垂眸,许久才缓缓开口:“皇上可曾记得昔日的梅妃江采萍?”
李隆基惶然擡头:“采萍……她仍在长安,是了,她如何?”
“她死了。”允鹤慢慢说着,“梅妃娘娘在城破之时,为免受辱,也为保全皇上的尊严,以身殉国跳井而死,是难得的烈性女子。但望皇上有朝一日重回长安,能不忘她这份贞烈,厚葬了她。”
李隆基不说话,许久才喊出一句:“梅妃……”伏在台阶上,撕心裂肺,哭得像个孩子。
高力士本想要允鹤多劝劝李隆基,好令他心情畅快,没料到弄巧成拙,只得先搀着李隆基回房去休息。
晁风与允鹤并肩走出行馆,忽道:“杨妃娘娘没死。”
允鹤侧头看他。
晁风道:“高公公与我说了,当日赐死娘娘。高公公着宫女换了娘娘,安排近侍,让娘娘逃出去了。”
允鹤觉得奇怪:“既是如此,高力士还请我去见李隆基作甚?在我面前演一出戏,证明他仍是个深情的好皇帝?”
晁风摇头:“太上皇,并不知道此事。”
“为何?”
“御旨下,承认公然抗旨,是大罪,谁敢赌这一把。”
允鹤奇道:“那他如何敢告诉你?”
晁风静了片刻:“我逼他说的。”
允鹤:“……晁将军倒也有闲情。”低低一笑,“我倒不觉李隆基有多长情。亲手赐死自己所爱。若真爱得那样彻底,怎麽可能下得去手。”
晁风脚步略停,背上的肌肉蓦然绷紧,没再说话。
隔了有会,他才道:“喝酒吗?”
允鹤有些诧异的擡头:“你邀我喝酒?”
晁风点头:“嗯。”
允鹤扬袖,做了个相邀的动作:“可以,去我落脚的地方。”
黔江之上,两岸青山相对而出,云遮雾绕。
花树相依。暮春之时,满地落蕊随风卷去,飞到江河尽头。
允鹤打了个唿哨。
江上有楼船缓缓行驶过来。
允鹤不等船靠近,直接跳上舢板:“晁将军,请——”
晁风打量着这条画舫,此处离江州府衙甚远,料想是他为图清净,故意租了这麽一条船。
船上没有奴仆,收拾得却十分干净。
绯羽趾高气扬,指使着那蜥蜴妖变成人形,拿着抹布跟在他尾巴後面擦这擦拿。
李庭瑄没有出声制止,蜥蜴就不敢不听绯羽的话。
楼下人语一响,李庭瑄马上扶着船舷站起来。
允鹤被高力士磨去见了李隆基。
李庭瑄虽觉得李隆基已失势,但毕竟仍称得上是个太上皇,心中少不得有些不安。
蜥蜴妖在船上的时候毕恭毕敬,一听到允鹤的声音,马上箭一样冲出去,抱住允鹤的大腿:“亲人啊……”
允鹤:“……”
晁风:“……”
蜥蜴虽变化成人,却没有几斤重。
允鹤拎着他的衣领,把他提起来:“这又是跟谁学的?”
蜥蜴妖指了指对岸搭的一个戏台子:“戏里学的。那里头的小娘子,一见到长胡子官老爷就是这麽喊。主人说了,你是这俗世间能见到最大官的大官爷。”
允鹤皱眉:“什麽乱七八糟的。”又问,“拿着块布做什麽?也是学唱戏用?”
蜥蜴妖摇头,做了个擦桌子的动作:“朱雀大仙让我擦东西。”
绯羽施施然走出来:“我教的。怎样,教得好吧。”
允鹤微微一哂:“还朱雀大仙,也不害臊。”
晁风便道:“你什麽时候又抓了这麽一个玩意?”
蜥蜴妖笑嘻嘻:“我不是抓的,是我自愿跟着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