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看到迟瑞仍活着,他心里就明白,允鹤并非离开了长安,而是根本忘了还有他这麽一个人。伤重期间,他亦同样是在长安,以允鹤的本事,若有心要寻个普通人,岂有寻不到的?
还是……把自己想得太重要了。
李庭瑄略略垂眼,看了看自己的手,舌根有些发苦。
“庭瑄哥哥?”迟瑞看他没有反应,连唤了两声。
李庭瑄回过神来:“没什麽。你会回到国师身边的。”他轻轻说着,馀下的後半句话,却始终没有出口:你终究是能回去的,我却没机会了。
一队巡城的士兵踏着沉重的步伐走过。
李庭瑄迅速的把迟瑞拉到站到墙根底下,让出道路。
迟瑞一怔,擡眼瞥见那些士兵眉心黑气缭绕:“他们……!!”
李庭瑄忙扬手捂住他的嘴巴,示意他噤声。
待得这群人全部走过,李庭瑄松开手:“这些不是常人。”
迟瑞点头,想起之前遇到的阴兵和妖将,心有馀悸:“……之前我和允鹤哥哥也……遇到过…………允鹤哥哥受了很重的伤……”
李庭瑄一惊:“他受伤了?”暗自皱眉:没想到安禄山的妖兵如此厉害,竟连国师都不能敌。
“伤势如何?可算严重?”
迟瑞摇头,提起允鹤,不由又担心起来:不知道他的伤好全了没有。
“我……我也不知道……”
“我会尽快送你离开。”
李庭瑄一路疾走,将迟瑞引向一家医馆。
迟瑞:“?”
李庭瑄道:“回春堂的大夫是有名的。去看看吧。”
迟瑞骤见了医馆,鼻端闻到浓重的药味,身体本能生出排斥,往後缩了缩。
“不……不是好了麽……”
李庭瑄不动声色:“身体被毒物侵蚀过,容易亏损,请大夫调理一下也无不可。”
迟瑞深吸口气,不敢说不去,咬咬牙正准备往里走。
忽听长街上马蹄声疾,黑甲兵一人一骑,自城门入,手中扯了面暗红色绣了“燕”字的旗,散向各个街口。
“燕王口谕,即日起封锁城门,只进不出——”
迟瑞讶然,擡头望向李庭瑄:“……只进……”
李庭瑄皱眉:安禄山上回关城门是为了屠城,此次封锁城门又不知是为了什麽。
“不必担心。先找大夫看看,我再想办法。”扬手打开暖帘。
浓烈的药材香气扑面而来。
医馆里几个铜釜,里头翻滚着褐色浓稠的药汁,不时波波响动。
一个小药童高卷着裤腿,蹲坐在角落里,守着一个小炉,准备熬制蜜蜡制药丸。看到有人进来,他头也不擡:“拿号了吗?没拿去柜台前拿个签子,那边去排队等。”
李庭瑄擡眼望去,才发现屏风後的两排长凳上,还等了七八个病人。
这些人看到他身上玄色的官服,纷纷侧过脸,只求别生出事。
李庭瑄自行拿了号,却没让迟瑞坐进候诊的长凳当中,只令他在大堂的藤椅上靠坐着。
药釜内热气蒸腾,浓重的药味令人闻着也能舌根发苦。
迟瑞坐在大堂,看着满室药材,莫名想起了先前在汉阳镇里那药店老板给他灌药的情形,忍不住想吐。
他怕弄脏了地板,忙擡手揭了帘子冲出去。
李庭瑄立马直追。
医馆外头种了几株兰花,清香怡人。
迟瑞长吸几口花香,冲淡鼻端萦绕的药味:“没……没事了……里头气味太重。”
李庭瑄道:“你怕闻到药味?”
迟瑞轻道:“以前不怕的……”
李庭瑄“嗯”了声:“知道了。”嘱咐了句,“你在这里等我一下,别走开。”
他重新打了帘子进去,一眼扫过那些仍在候诊的人:“谁的号比较靠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