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57。蝴蝶扑海,就此不再见了
Charles的嗓音嘶哑,不顾一切向门外大喊:“元叔!元叔——快叫救护车!快点!!!”
他从未想象过这样一副场面。明明已将家中所有尖锐的利器收起来,剩下的那些就算用力在腕子上划,都未必能见到一丁点的红痕,怎麽可能允许梁天宁这样无情将血管切开?
元叔挂掉急救电话,一脸慌张到浴室来看。他指住地上的那一处凶器,声音颤抖:“那是丶是他拿来松土的铁铲,但好久前他就讲丢了——”
Charles眼底冒火,前後辈间的礼仪统统抛之脑後:“不是同你讲不要给他任何金属!你将我的话当耳旁风!”
“阿宁讲木铲不够硬,铲不动土壤结块,用久了手腕就痛。我就揾一把好钝的铁铲给他,那把铲都无有一处锋利的边缘,不可能让他——”
经元叔这样提醒,一些回忆涌起来,Charles想起他好似见过这把所谓的铲。
那时梁天宁才被放出卧室不久,为了以防万一,常有人在暗中盯住他的一举一动,生怕他那些服从的态度只是为了方便谋划其他的权宜之计。
梁天宁日日去温室照料那些开得不错的紫荆,有一日手中松土的木铲变成了金属制品。Charles原本想要第一时间就去找元叔问责,但定睛一看,那把铲的边缘实在圆钝,讲是把巨大的食饭勺都不为过。
後来听说那把铲不小心被搞丢了。梁天宁的原话是,大概是被折腾得久了,休息不够,所以忘记被放到哪去,可能是他一手铁铲,一手木铲,交错作业,不小心用右手的埋了左手的。
元叔一把年纪,要转达这些话还是太为难,只讲了个开头便讲不下去。好在Charles意会,未放在心上,讲,以後我会注意。
现在想来是漏洞百出的说法,当时沉浸在梁天宁态度终于放软的欢欣里,又夜夜笙歌,换谁都要被迷惑一阵,更何况是他。
Charles现在才回神,盯住地上那把锋利至可以割腕的铲,一时间失语,讲不出话来。
最可怕一件事,是梁天宁同元叔讲那把铲不见,距离此时都又过去快一年的时间。
直到救护车将梁天宁带走,Charles坐在家属的陪同席上,似丢了魂。
後来他守在急救病房外,没日没夜。元叔传他一张相片,是温室角落的一块石头,磨损痕迹严重。
Charles心有馀悸到恍神。
他很久没再吃过那些用来压制幻觉的药,却在那一瞬间,无数熟悉的感觉又悉数涌来。
近一年多的绵绵情意,每一日的交颈缠绵,同此时眼前冰冷的仪器重叠在一起,他又分不清孰真孰假。
阿宁他。。。
他居然偷藏起一块粗钝金属,在一块大石头上缓慢而细致地磨。夜里宁可用身体讨好自己,到了白日里就借住在花圃的时间,磨过上百个日夜,让他可以躲过自己视线,在浴缸里换来一个干脆了结。
那道伤口十分平整,好似没有一丁点的犹豫,比之前吞下那一整瓶安眠药时更决绝。
Charles陷入震惊丶难过丶绝望的情绪里,久久不能回神。
就这麽想离开吗?
同我在一起就这麽痛苦吗?
我以为甜蜜快乐的相爱日子,于你而言不过都是死亡倒计时吗?
……你的家人丶你怀念的港市,都变得这样无足轻重,甚至已经留不下你了吗?
有一瞬间Charles的心似乎被人用手掌刺透,五指张开,毫不留情地向内狠抓,将他一颗心从完整捣至稀碎。
最让人痛苦,是他终于意识到,他的阿宁自那之前洗过一次胃归来,就真未再有过一丝留恋。
梁天宁仍在重症室接受抢救,身上还是被血浸透的那件衫。
就连这一日穿在身上的睡衣都是精心挑选。他只有这一件浅色睡衣,已经很久都没有穿过,如今却为了这神圣的一刀,特意找出来穿上。
Charles感到一阵恐惧,似与很久之前某个时期的梁天宁感同身受——
他猜出梁天宁在想什麽。
只有底色够浅,才能清晰看到鲜血在上面蔓延开来的痕迹。
Charles坐在抢救室外的椅子上,他觉得自己在撕心裂肺地哭喊,实际上喉咙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他体会到当初梁天宁被Manda提起分手时一样的痛苦,但此时的他一定丶一定,更煎熬百倍。
活着不如死过,世上无人比此时的他更痛。
只因世上无人爱梁天宁能够超过他。Manda不可能,梁天宁自己更是。
抢救持续到深夜都还未停,他一直守在门外,无心吃喝。不知想到什麽,他面无表情的脸终于埋进掌心,不多会,肩膀抖动起来。
而窗外此时闪过一道闪电,瓢泼大雨随王子的眼泪一同倾泻而下。
次日,医生从抢救室内走出,声音中满是疲惫同他讲,请放心,梁先生已经脱离危险。
元叔消失了几个钟,再出现时,身後跟了许多人。他劝Charles返屋休息,讲,这里有人照料,阿宁醒来一定会第一时间话他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