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琳走了过来,将叶筱槐扯到门口,低声问她:“你来做什麽?既然已经解除领养关系了,就不要再回来了。”
“为什麽不让我回来?你在害怕什麽?”叶筱槐看着她的眼睛,扬眉问。
“你……你说什麽胡话呢?我怕什麽了?”杜琳脸上有些挂不住。
突然,温冉大喊:“爷爷,爷爷你怎麽了?快叫医生……”
叶筱槐彻底退了出来,看着一群人进进出出,慌乱地给温肃做检查,而她,则像一个旁观者,看着这场即将结尾的闹剧。
出了医院,天已经完全黑了,照样是沿着街道走。晚风吹着她的头发,因为长时间没进食,又在酒店吐过,她现在的脸色很是不好看。
可她只关心一件事情,就是找律师。但这对于现在的叶筱槐来说,并不容易。
在她躲了温枞一个星期,也找了一个星期的律师後,终于接到了电话。
“叶小姐,您好。”方律师首先起身跟她打招呼。
叶筱槐带着口罩,只漏出一双眼睛,眼里的疲惫明显。
“方律师,你真的能帮我吗?”
“叶小姐,我觉得,我不光是在帮你,更是在帮无数个无辜的家庭。”方律师双手叠交放在桌上,严肃认真。
有了律师,後面的事项就进行得比较顺利,难的是开庭。
法庭上,叶筱槐坐在原告的位置,而她对面是杜琳,杜琳身後是温枞。
期间,进行了一次休庭。
叶筱槐不知道温枞和杜琳说了些什麽,下半场被告律师几乎是放弃了辩护。
最後,一审判决,公司查封,相关人员接受调查。
叶筱槐出了法庭,外面依旧是艳阳高照,明明得到了她想要的结果,却感受不到喜悦。
温枞站在路边,在等她。
这些日子,他似乎不比叶筱槐好到哪里去。脸颊瘦到凹陷,眼里透露着倦,浑身散发着一股颓败感。
“是你让杜琳放弃的?”叶筱槐试探地问,这段时间她一直不敢见他。血浓于水,不论温肃做了什麽,她觉得,温枞应该都是站在他那边的,否则也不会亲手把她送出国了。
温枞笑得牵强,算是回应了她的问题,声音沙哑:“接下来准备去哪?”
叶筱槐又下了一节台阶,伸手,轻轻抱住了他。
台阶弥补了两人的身高差,叶筱槐刚好将脸埋在了他的肩上,小声抽泣着。
温枞感受着她的悲,轻轻拍着她的後背,温柔得不像他。
人在彻底分别时,大约是有预感的,比如此刻,温枞能明白,往後的日子,便再没有彼此了。
判决书下来的时候,温肃气急攻心,再没有抢救过来。
B市,叶筱槐和曾希坐在沙发上,吃着她曾经担心过期的零食,看着电视上关于温氏的报道。
曾希小口吃着薯片,时不时瞟一眼身边的叶筱槐。
自从回来之後,她就像是变了一个人,虽然依旧会说会笑,但却阴沉沉的,被什麽笼罩一般,看不清。
关掉电视,叶筱槐走到窗边,外面在下雨。这个时节,雷阵雨都是一阵一阵的。可即使只是短暂的雨,也能让那因为沉闷天气带来的烦躁而得到片刻地舒缓。
但片刻终究是片刻,过後又将是一场遥遥无期的压抑与沉重。
不出一会儿,叶筱槐转过身,对曾希说:“我准备下个月回意大利了。”
“什麽,”曾希一脸惊讶,“怎麽好好的又要去意大利?不是说不走了吗?”
叶筱槐轻轻一笑,“在这边工作了一段时间,发现,还是意大利更适合我吧。”
“这样啊,”曾希有点失落,“真的没有留下来的可能吗?”
“芯苒不是准备到这边工作嘛,刚好把我的房间给她,你也不用搬房子了。”
考虑到曾希一个人要交两个人的房租,叶筱槐是确定了韩芯苒会过来,才决定回意大利的。
一个月後来机场,是她一个人,因为不想让曾希送,她是凌晨离开的。
回顾前二十几年,叶筱槐无数次站在十字路口,做了无数个选择,最终让自己走进了一个死胡同,胡同里还飘荡着无数冤死的亡魂。
後来多少午夜梦回,兜兜转转,她始终走不出去,走不出这条用他们尸体铺成的路。
巨大的精神压力,压得她喘不过气。她试图过自救,看医生,吃药,做心理治疗。
然而,在一切都以失败告终後,她又一次做了选择,也是她人生的最後一个选择——自杀。
二十八岁的叶筱槐,吞服了大量的安眠药,安静地死在了家中。
闭眼的前一刻,她还在宿舍群里回复着她们的消息,然後告诉她们自己要睡觉了。
叶筱槐:晚安。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