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守夜人被烦醒了。
守夜人缓缓睁开眼,先是茫然了半分钟,然后才缓缓地撑着自己坐了起来。他撩了一把垂到脸前的头发,皱着眉眯着眼,满脸写着没睡醒地环视了一圈周围。
他起来后,坐在床上又愣了半分钟,然后低头看了看自己摊开的手。这么傻愣愣的呆了片刻后,他握了握拳,又摊开手掌,这么来回做了两三次,似乎是在确认什么。
他又停下愣了片刻,然后伸手捏了一下自己的脸。
有点疼。
守夜人缓缓松开手,喃喃了一句:“……没死。”
他似乎有点难以置信,坐在床上又沉默了片刻,不知道在思忖什么。过了一会儿后,他摸了摸自己散下来的头发,转头看了眼,发带就在枕头边,被人叠的方方正正的。
守夜人皱了皱眉,伸手拿了起来,随便捋了两把头发,重新系起了一条马尾,只不过系的松松垮垮,不怎么认真。
他下床四周看了看,想找出点线索来,看看自己到底是在哪儿,又是哪个神人居然把他从阎王爷手里拽了回来。
这屋子里一张床一张桌子一把椅子,桌子上放着一台笔记本电脑——当然守夜人是不知道这是电脑的,他低头审视了片刻电脑,觉得自己是捣鼓不明白这玩意儿的,遂把目光转移到了桌子上。
桌子上放着一个文件袋,袋子里放了几张纸。守夜人伸手拿起袋子,从里面拿出了一张纸来。
那是一张白底黑字的纸,最上头写着“授权委托书”五个字。守夜人刚看一眼,就看到了一个名字,这个名字把他的目光牢牢地吸了过去。
陈黎野。
守夜人懵了。
陈黎野?
这里是陈黎野的房间?
他被陈黎野救了?
守夜人正在茫然,突然门外传来了一阵铃声。那铃声十分清脆,引得守夜人转头向门外看去。铃声孜孜不倦地响了半分钟,终于把在沙发上睡得死沉死沉的某人给叫起来了。
“喂?”
这声音有些哑,外头的人似乎还半醒未醒,说话都有点迷迷糊糊的。
这确实是陈黎野的声音。
守夜人抽了抽嘴角,把手上的纸塞回了文件袋里,然后走向门口,推开了门走了出去。只见客厅还拉着窗帘,一片漆黑,陈黎野起来都没起来,还躺在沙发上,闷着头对着电话那边讲话。
“我今天请假了啊……”他对电话那头说,“啊?你的案子材料怎么可能在我这儿……做梦呢?”
守夜人见状,往旁边一靠,靠在了卧室门框上,安静地等陈黎野讲完这通电话,或者注意到他。
陈黎野并没有注意到,他窝在沙发上讲电话:“……你有病啊,自己的材料夹到我文件袋里……等会儿,我给你……”
陈黎野说着说着就站了起来,打算进卧室给打电话来的姚成洛找材料。结果一抬头,就跟靠在卧室门边满脸平静的守夜人撞了个脸对脸,一时间惊得话都忘了说,呆了片刻后,他才对着电话吐出了没来得及吐出来的最后一个字:“……找。”
守夜人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满脸震惊。
姚成洛在电话那头不急不忙,还在说话:“那你慢点找啊,我这儿九点才开庭,还有点时间,法院离你家又近,要不要一块吃个饭啊哥?”
陈黎野:“……”
姚成洛哪知道他现在正对着一尊地狱来的大佛,以为他沉默就是不乐意,还在电话那头话痨:“你不愿意下楼啊?那我给你买点啊?你家楼下那家早餐店卖的包子挺不错的,你要啥馅的?”
外面早餐店挂着的喇叭很识时务的跟着叫了声“包子——”。
陈黎野:“…………”
陈黎野不想包子,他什么都不想,他就想知道——
为什么守夜人这么早就起来了!!
为什么他起来都没有声音的!!他是人吗!?
他并不是。
陈黎野在原地僵了半晌,最后放下一句“我一会儿打给你”之后匆匆挂断了姚成洛的电话,然后看着守夜人抿了抿嘴,“呃”了好一会儿,没话也硬挤出来了几句话,说:“那个……早上好?你饿不饿?你什么时候起来的?要不要……再睡会儿?”
这几句话说完陈黎野都想抽自己嘴巴。
守夜人啊,那是守夜人啊!他怎么可能会饿会想睡觉,他是地狱的鬼怪啊!
果不其然,守夜人一挑眉,说:“你觉得我会饿会想睡觉?”
“……不会。”
“你这不是清楚么。”守夜人说,“你现在有事儿?”
“……同事叫我给他送文件。”陈黎野小心翼翼地说,“我一会儿得下楼一趟……五分钟就回来,你不要碰这里的东西,等我回来。可以吗?”
守夜人听了这话,忍不住觉得有点可笑。他确实是和陈黎野说过自己是个死了很久的死人,在地狱里行事也很暴力,但这又不意味着他是个满脑子只想用暴力解决问题的疯子。
他冷笑一声,没多说什么,耸了耸肩,就当同意了。
陈黎野见他同意,就连忙跑去卫生间洗漱了一番,换上了身能出门的衣服,顺便收拾了一下沙发和茶几,把客厅的窗帘给拉开,然后把守夜人的衣服拿起来,他本打算把衣服收到衣帽间里,但沉默片刻后,觉得该问问衣服的主人,遂转头问了他一声:“你现在要这件衣服吗?”
守夜人看了他一眼,见他手里拿着自己的衣服,便说:“暂时不用,你收起来吧。”
守夜人说完就走去了沙发那边坐了下来,然后靠在沙发上翘着条腿,看陈黎野接着进进出出地忙里忙外。陈黎野把他的衣服收了起来,然后进了卧室,拿出了守夜人刚刚翻看过的文件袋,从里面挑拣出姚成洛要的文件,匆匆忙忙地出门下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