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内黑烟滚滚,赵元鹿尽量缩在靠近消防门那一侧,她尝试过拧动把手,可铁质把手烫的握不住,赵元鹿口干舌燥,发丝被汗水打湿透,在这样下去,她就会因为高温而迅速脱水……
她拿着布缠绕双手,泪水混着烟尘滚下脸颊,又瞬间被蒸发。
她不想死,她不要死,她的人生才刚开始,她还有那麽多朋友,那麽多志同道合的同事丶老师,还有……她放在心里,但却不敢触碰的贺含章……
赵元鹿意识渐渐涣散,在炫目的光晕里,她似乎看见了那张熟悉的脸,是临死前的幻觉吗?她眼里的贺含章目眦欲裂,一向游刃有馀的他,也会露出这样的表情吗?
“贺……含章……”她动了动唇,已经发不出声音,“你来……找……我了吗……”
他是来回收她的灵魂的使者吗?如果是这样,那死亡也可以接受了……
“元鹿……”
“元鹿——”
“元鹿!!!!”
越来越远的意识被一声声呼唤拉回,赵元鹿费力地睁开眼,干涩的眼眶似乎要流出血,眼睛艰难地睁开一条缝,她正被人抱在怀中。
赵元鹿仰头,熟悉的下颚线条,身下的臂膀是如此地坚实,她耳边清晰的心跳,坚实温热的胸膛。
“贺……”
贺含章低头,尽力扯出一个微笑:“马上就出去了,是我不好,是我不好……”
“太危险……你怎麽来了……”咸咸的泪顺着她的眼角流,“是幻觉吗?”
“不是丶不是。”贺含章的笑容比哭还难看,在他脸上充满不合时宜的滑稽,“我来给你送花,别睡,马上就好了。”
“花……”赵元鹿闭上眼,“我以为你……”
“是我的错……是我的错……”贺含章的下巴用力地蹭她的发丝,“以後我每年,每天都给你送花。”
“我才不要……”
“那我也送,一直送到你一百岁,好不好?”
赵元鹿心动地想立即答应,可她又害羞起来,于是她问:“真的?”
“真的。”
一滴水滴在她脸上,她还没问是哪来的水,凉风瞬间袭来,浓浓的烟雾被抛在脑後,眼前光线大盛——
江风终于又吹拂了她,赵元鹿的力气用完,彻底昏死了过去。
等再醒来时,已经躺在病床上。
监护仪有规律的滴答声里,她动了动,浑身酸痛地每一块肌肉都在抗议,腿上传来束缚感。
她睁开眼就滴溜溜地找人,没等多久,拎着一大包物品的贺含章推门进来,与病床上的赵元鹿对上眼神。
贺含章一身皱巴巴的西装,下摆几个漆黑大洞,手上缠着厚厚的绷带。
“怎麽样,还痛吗?”贺含章大步上前,又轻轻握住她露在被子外的手指。
“浑身痛。”赵元鹿静静地盯着贺含章,半晌问,“我的花呢?”
刚醒来的赵元鹿没什麽力气,说话有气无力,但贺含章还是听见了。
他握紧她的手:“本来订了许多你喜欢的加百列玫瑰,但是剧院起火了……”
谁知赵元鹿听闻,瞪大眼睛挣扎着要坐起,“不行……那是我的花!”
贺含章一惊,立马按住她:“别急丶别急!”
在赵元鹿谴责的目光里放弃似的叹口气。
“真是败给你了……”
说着,从身後抽出一只白玫瑰——是她最爱的加百列玫瑰。
“这是运来的那一批里的一支。”
赵元鹿小心地伸出手,贺含章把花递给她。
晶莹洁白的花瓣层层叠叠,像一种美丽的眩晕,‘等待有希望的希望,幸福丶光荣丶美艳长新。’赵元鹿喜欢它花语中的所有解释。
“你做什麽,什麽意思。”手里紧紧攥着花,赵元鹿吸了吸鼻子,嘴上还继续问。
贺含章温柔地注视她,病床上的她让他不断回想那场糟糕的经历,仅是回忆起她在他怀中晕过去的场景,心里仍有一阵阵痛。
他做错了这麽多。
“意思是……”他温柔地看着她,仿佛世界上只有他们两个人。
“我对我所有过往的软弱与逃避向你道歉,真诚地请你原谅……”他喉头哽咽,“如果……我是说如果,你对我还有一点期待,我想保护你,想和你一起生活,想每一天都送你玫瑰。”
“可以嫁给我吗?”
“我原谅你,我……”赵元鹿的眼泪像断了线,打湿枕巾。
赵元鹿握紧那朵花。
他们终于从错误的开始与错误的纠葛中领悟,真心相爱的两个人,虚度一秒都是蹉跎。
那朵她从盛夏等到隆冬,最後仍然念念不舍的花,终于由她的心上人亲手献上给她。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