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衣垂眸,不说是正常的。程丹宁告诉的这些事只算很平常的信息,见过一个身中不死咒印的人,这个人死了,的确无稀奇之处。
“多谢师姐。”
“你叫我师姐还怪别扭的,怎麽说我与元珩曾是师兄师妹的关系,如今我又与他的徒弟成了师姐师妹,这关系还真乱啊。”
妙衣勉强笑笑,不作附和。她此刻的情绪很混乱。她很明确,那是一场幻境,里头的一切都是假的,程丹宁,冯俊才,邱长老,程掌门……这一切的一切皆是假象,全是元珩捏造出来的,唯有元珩是真的,谎言也是真的。
程丹宁遇见的那个身中不死咒印的人是谁?会是唤作云怀玉的自己吗?
冯俊才丶青云丶程掌门等人都是幻境里的人物,可她们对这些事一无所知。不对,冯俊才与元珩关系并不如表面和谐,青云亦算是个例外。
她知道七窍玲珑心。
临走前,丹宁嘱咐:“你若有修炼上的疑问,尽可来寻我,我必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清蘅君也受了伤,这是我为他寻的治伤灵药,你替我送他吧。我就不去见他了。”
丹宁丢给她一个小木盒,当即走人。妙衣想要叫住人,只是她还未出声,人已没了影。
元珩回宗之时,身上的确带了伤。他自述时斩杀妖兽时受到妖兽的伏击,不碍事,修养一段时日即可,这段时间就留在宗门里养伤。
他闭门不出,所以即使人已回来十多天,妙衣不曾见过他。
说来可笑,拜入元珩门下,至今她只见过元珩两面,而在试炼环境中的那一面,是唯一一次正面相视。但她也很庆幸元珩不在宗门里,否则见得愈多,她越看不惯元珩健康的样子。
元珩受伤,妙衣可谓非常开心,最好因此身陨,才叫痛快。这样去死,他还保留好名声,算是便宜他了。
“师——”妙衣敲了三下门,“师傅”二字还是很难说出口,干脆直接略过称呼,“丹宁师姐叫我给你送药。”
“进来吧。”
妙衣大惊。
这可是元珩的寝室。妙衣之前闯过後山,一无所获之後,又动了闯元珩寝室的念头,但很不幸,他的寝室和後山的山洞一样全都设下了结界。不破坏结界,或未经结界主的允许,妙衣根本无法进入结界内。
虽不知元珩的想法,妙衣还是依言,推开了门。元珩的寝室很大,中间空空,左右两边两座横木条纹屏风隔开三个空间,最右边是寝室,最左边隐在窗帘之後的,好像是牌位,桌子上还有烧尽的香烟。
屋里无声,妙衣想了想,直接越过屏风。元珩正盘坐在窗前,除去乌发,全身几乎与白衣融为一体。
他太白了。
妙衣按捺住怦怦跳动的心脏,逼迫自己喊出声:“师傅。”
元珩望过来,“把药给我吧。”
妙衣走上前,把木盒放置在桌子上,就要走人。她不敢看元珩,怕被他尽数瞧去眼中迸溅的恨意,从而露出她的马脚,惹人怀疑。
“明年三月,你入宗门将满一年,将随各位弟子一同下山历练。”元珩轻声说,声音非常朗润,“你体质与他们不同,进度也慢,若无法外出,你告与我,我禀明各位长老,你且留在宗门自行修炼。”
“弟子想下山。”
修行不是闭门造车,她若想速速升级,必须要去实战里锻炼,否则练出来一个虚的等级,全成了空架子。况且实战的积累会让实力更加雄厚,这样越阶的时候,越不容易走火入魔。
“不要勉强。”
妙衣点头:“师傅会一同去吗?”
“你希望我去吗?”
倒不是希望与不希望。她已从其他弟子口中套出所有宗门里关于元珩的信息,唯独不曾与真人接触,她自然是希望与元珩接触越多越好,这样才知根知底。毕竟她和元珩分别二十七——八年,再怎麽熟络的人,分别二十八年,也该陌生了。
妙衣点头,说出违心话:“你是我师傅,我自然希望你能带我修炼。”
这话听来像是在指责元珩当师傅的不作为,当然意思没错,她的确是在指责元珩的不作为。
沉默蔓延。
半晌,元珩轻声说:“对不起。”
他咳嗽一声,妙衣问:“师傅伤得很重吗?”
元珩没有回答,在妙衣要擡头看他时,他把盯着妙衣头颅的目光移向窗外,那里面隐藏着谁也读不懂的隐忍,“是我的错。明年我会好好教你修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