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本不想多管闲事,谁让这小偷也偷过他的钱包呢。算是韩清命好,他帮她找回来了。
韩清错愕擡头。郁山让她先上车,送她离开。
她犹豫着想要拒绝,但身後那群人的视线虎视眈眈,她只能选择再次坐上摩托,至少眼前的人帮她找到了钱包。
今天的天气格外的炎热,摩托车的机身被晒的发烫。
这辆摩托的目的地未知,至于是不是下一个绝望,韩清也不知道,她只知道这辆摩托车一路向前,风呼呼吹过,让她有了一瞬得以呼吸的机会。
郁山把她送到了车站,在她下车的时候,问她:“从小被拐的?”
很冒昧,但他还是问了。
韩清点头。
郁山馀光看到了她的手心,被玻璃渣扎破了。他从口袋里抽出几张钱,递给她:“去旁边药店买点药。”
韩清把手藏到身後。
郁山把钱握成卷,又掏出一个诺基亚,抽出自己的卡後才递给她:“大巴没了,坐火车,一会办张卡。”
韩清摆手,不要。
郁山没坚持,收了回来,只是道:“要找家人?”
韩清摸着胳膊的伤疤。如果她再不跑,可能连跑的机会都没有了。
不过她也没有过多解释,只是沉默。
郁山看她是个机灵人,只说了句,“还是回家去吧。”
说完後,他就沉默着跨上了摩托车,发动机轰鸣。
看他要离开,韩清赶紧开口,说着不地道的普通话,“谢谢你。”
郁山蹙眉看她,是把他的话当放屁麽。
“郁山?”韩清看他挑眉,判断自己说对了他的名字,才继续说:“真的谢谢你。”
郁山比她年长许多,他没在乎称呼,只是道:“谢谢我?”
韩清:“嗯嗯”。
郁山扔了一句,“知道哪两个字麽。”
韩清察觉他态度不善,似乎在说:你敢知道麽。
她瞬间怂了,往後退了几步,躲在身後的手控制不住得发抖着。
摩托车扬长而去,只剩下摩托车的尾气在空中飘扬着。
韩清站在原地,看着黑色摩托压车拐弯,压得很低,膝盖都紧贴着地面了。直到摩托消失,她才转身离开。
看着空空荡荡的车站,她只觉得惆怅,都忘了顾虑大巴车已经离开,而自己现在空无一物。
可天无绝人之路,她想起来後,左右打探了一圈大巴车何时走的,看她还有没有追上去的可能,结果以失败告终打算转身离开,看到一旁有个老人正拉着她的行李箱。
她赶紧跑过去,解释这是她的。
可老人只是说这个是她捡的,那会大巴上扔下来的。最後没办法,她说刚刚可是郁山送她过来的,老人怕得跟什麽一样,赶紧松了手。
韩清只觉得好笑。
他们讨厌恶人,惧怕坏人,可他们自己本身又能好到那里去。
这段时间的颠沛流离让韩清身心俱疲。
说到底也只是一个刚成年的小姑娘,直面社会阴暗的时候无法能独善其身。她是害怕的。天越来越黑,她只能暂时在这里短住一段时间,靠着卖画攒一笔钱,最起码够她抵达下一个城市。
夜晚,她背着画架,拖着行李箱走了很久,到了还算热闹的市中心。
这里看上去干净多了,街道上到处都是人,有遛狗的,吃完晚饭遛弯的,看上去很和谐,跟那会中午的一切,现在回想一下,韩清都怀疑自己看到了海市蜃楼,虚幻。
她走近一条小巷,看到门口的招租,走近询问了一下价格。口袋的钱刚好够她住一周,房东看她可怜,让她一天一结算,住在了库房。
房子里阴暗发霉,还都是灰尘,她也不挑,只是找房东借用了一下扫帚和抹布,大概扫了一下。
夏天还好熬一些,她从行李箱里翻出衣服,铺在了地上,又在水管上大概洗了一下脸,又把受伤的手多冲了一会,就这样凑活着睡了。
这样的日子苦,跟她以前睡得席梦思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没法比。
她看着从玻璃中透过来的月光,怀疑自己这样做是否有意义。
下午郁山的话回荡脑中,“回家。”
她摸着胳膊上的伤疤。
她从小无父无母,7岁被养父母收养,他们从商家境优渥,家里还有个比她小一岁的亲生弟弟,本来当初收养她是听大师说,他们事业刚起步阶段,一男一女龙凤呈祥,便把她带回了家。韩清也知道他们并非自己的亲生父母,她性子乖,心思重,但这并不意味着她没有心,不懂感觉。养父母并不爱她,她学画画还是因为弟弟要学习画画,她才能在一边旁听。
胳膊上的这道疤是家里停电时,养弟弟不小心将蜡烛打翻,火焰燃烧着一切,危急时刻,养父母救弟弟,而她深陷火海,等再次醒来时,她已经在医院打着点滴,胳膊上留下了不可恢复的伤疤,可怖恶心。
她很快得出答案,她绝不回到那个牢笼。
她好不容跑出来,绝对不会再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