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立轩看他那后娘脸,也不敢多呆了。随口编个瞎话,说他晚上九点要诵经礼佛,这就得走。
费尔南当即表示尊重,抬手叫服务生结账。
在法国,朋友间AA太正常。所谓君子之交淡如水,两不相欠引导可持续发展。
但凡事也有例外。如果一个法国佬没跟你AA制,那背后必定有目的。
要是谈生意,那是有求于你。法国佬开口请客,华人老板切忌抢单。讨不到好不说,反而还会被误会:到底是我找你办事,还是你找我办事?
要是私生活,那是想追求你。哪怕只是一杯鸡尾、一杯咖啡,也不要轻易答应。国内男孩儿请一顿饭,基本没有当即上垒的意思。尽管也有直奔主题的傻几把,不过整体来讲更含蓄、也更耐心。
而法国佬不同。一杯咖啡请完,可能直接就问今晚去谁家浪漫。
费尔南不至于当着正主面挖墙脚,只说感谢他俩教自己东方文化,度过了一个美好的夜晚。
瞧瞧这话说的,多么友善、多么客气、多么茶香四溢。
但段立轩哪肯让他请?就这么个小破饭店,也没吃什么好东西。陈熙南还拉拉个脸,怨气比鬼还重。于是拎过手包,站起身抢结。本以为得走个三五回合,没想到费尔南光速投降。睁着一双感恩的眼睛,柔情款款地目送他结账。
像是一拳打到了空气上,段立轩差点没闪了腰。又觉得这法国佬有意思,不自觉地笑了笑。
白亮亮的灯光下,他眉眼闪得像锦缎。两颗微凸的小虎牙,卡在薄薄的下唇上。像小蛇,也像小恶魔。戴着对金镶玉耳钉,玉石中央一道竖黑线。那是从亘古的空气中,悄然探出的一对猫儿眼。
当初段立轩在路灯下的一个笑,换来陈熙南的一见钟情。如今在这小饭店的一个笑,也惹来另一个南的长久注视。
性吸引这东西很奇妙。有人喜欢跟自己相像的,互相欣赏。有人喜欢跟自己两样的,追求新鲜。比如规矩的喜欢不羁的,内敛的喜欢活泼的,儒雅的喜欢率真的。心眼子密集的,就稀罕那傻乎乎好骗的。
等出了饭店,三人纵着排列下扶梯。段立轩走在最前,陈熙南紧贴上去,把费尔南隔到身后。但费尔南仍旧锲而不舍,隔着他递手机给段立轩,说自己一定要回请客。
钱钟书曾说过:吃饭和借书,都是极其暧昧的两件事。一借一还,一请一去,情份就这么结下了。
但段立轩没当回事,随口就OJBK。毕竟在国内,大家也都是这么客气的。下次一起吃饭啊。有机会再聚啊。没钱了跟兄弟吱声啊。
当不得真,做不了数。
但陈熙南看得明白,费尔南这是真要有下回。他在旁边忍了半天,实在是忍无可忍。回头扎了他一眼,火药味十足地警告:“Listen,pal,hesmine。”(听着,伙计,他是我的。)
费尔南惊讶道:“Yesofcourse!Youtwomakeagreatcouple。”(当然!你们两个看起来很般配。)
他说得无比坦然,好像是陈熙南多心。段立轩即便没听懂,也猜得出说了啥。鉴于陈乐乐没醋硬酿的前科,回头打了下他手背。皱着眉毛,不甚高兴地教训道:“你立正儿的!就他妈四个月,不得罪俩人闹心啊?再这样我回国了,省着你他妈武大郎,瞅谁都西门庆!”
陈熙南钻研茶艺这么久,还是头回被反茶一壶。憋了一肚子邪火,但到底不想让二哥哥看轻。便勉强压下嫉妒,半开玩笑地打了两句圆场。
有句话说的好,怕啥来啥。人要闹起心,喝凉水都塞牙。刚出唐人街,就看到一群人在街头卖艺。
段立轩小腚飘轻,就喜欢凑热闹。这会儿也忘了要‘礼佛诵经’,抻着小脖往里瞧。
正巧那街头艺人在耍双节棍。棍两头呼呼燃着火,在黑夜里画着大光圈。脚边一个小音箱,放着《刀马旦》。四周围了不少人,打着呼哨鼓掌。
客观说,那人耍得不错。但很遗憾,不如段立轩。开玩笑,段二爷是什么人呀?纯高老庄出身,活到老装到老。
这送到门口的装B机会,不让上去嘚瑟两下,能活活痒死他。段立轩顺鼻子哼了一声,不服气地嘟囔:“一般。太一般了。”
陈熙南本来没仔细瞅,还以是什么篝火街舞。直到扭头看二哥,见到那双眼里已经跳动起金色火焰。
作者有话说:
抠搜:小气,不体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