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他睡到地板上去了?
卡洛斯有点晕,缓了一会儿,看清楚了周围。
完全陌生的环境。
他方才用力起身,竟然撞到了一块儿玻璃。
玻璃在王国不是什么稀奇的产物,早就有相当成熟的技艺去生产各种各样的玻璃制品,能够让它们变得接近完全透明,也可以制造出奇妙绚烂的颜色。甚至还有人会往玻璃制品里面刻入魔法回路。
但问题来了。
他,房间里,有那么大的、比他人还高的玻璃墙?
卡洛斯定睛一看。
这哪里是什么玻璃墙,分明就是一个围着他的玻璃圆罩子,他身下也不是什么床铺,而是一块儿软软的毯子,摸起来有点粗糙,不像是兰托会用的东西。
他感受到的光芒也不是什么太阳,而是桌边上的一盏烛台,正在散发着不稳定的烛火。
好陌生。
最重要的是,卡洛斯看见了钟表,看见了边上的茶杯水壶,看见了衣服,它们都是如此巨大,水壶几乎有他的臂展那么大,钟表更是比他还高写,哪怕桌面边上放着的一块儿点心,看起来也像是什么山峦巨石。
就连那朵摇摆不定的小小火苗,对他来说也是脑袋大的火球。
卡洛斯几乎觉得自己来到了什么巨人的国度。
他看向自己的手掌,是那样的纤细,对比之下竟然和边上陶瓷杯壁的厚度差不多。他沉默了,张口想说点什么,结果只能发出很细很细的声音,不比虫鸣的声音大一点,在透明的罩子里面产生了小小的回音。
大概是做梦吧。
他想。
肯定是在做梦,梦到自己变小了,一切都是那么的陌生。
空气里是一些香薰的味道,古朴又神圣,有些熟悉,像是教堂或者光明神殿里常出现的气味。卡洛斯更觉得自己在做梦了,因为自己不可能出现在这里,还是以小人的样子——他可是魅魔诶。
卡洛斯一直觉得,梦境不会是凭空出现的。
所以,他现在在这个房间里,被一个玻璃瓶罩住,也许是因为以前作为一个魅魔,被抓到过教堂里面去?
他试图借着这个环境,回忆自己的过去,然而不管他怎么想,也无法找到自己过去的相关片段。甚至也没有他自己预料中的,可能对教堂之类的地方,产生的害怕、恐惧、厌恶等情绪。
作为一只魅魔,他心情好像还挺平和的。
从环境来看,他现在应该在一张小圆桌上,边上除了摆放好的茶水点心、照明烛台以外,什么都没有。只有他,和身子底下的一块儿毛巾,以及罩住他的一个透明玻璃罩。
他不能在罩子里面站起身,头顶会撞到。
刚才他试图推了一下,但玻璃本身的重量足够,底下的毛巾摩擦力也极大,推不动一点,也没办法伸到缝隙里抬起来。
他好像被困在这里了。
这让卡洛斯想起一些小故事,那些女巫或者别的什么,喜欢把美丽易逝的花朵封存在玻璃里,加上几个保鲜的魔法。贵族们也很喜欢这样时髦有趣的摆饰品,桌面上总是有那么几盒永不凋零的鲜花,就像他们期望自己的家族永远不会覆灭。
他现在就像被封存着的,折下来的一朵花。
当然,卡洛斯觉得自己太暗淡了,远不如那些被精心呵护的玫瑰或百合。
他抚摸着玻璃罩子,心里却是在思考该如何从这里面逃出去。如果给他一根长长的棍子,也许可以撬动。鉴于这里好像是他的梦境,卡洛斯苦思冥想了已汇入,试图凭空变出来一点东西,或者把玻璃罩子变没。
理所当然的失败了。
这个“梦境”不受他的表层意识操控,大概。
卡洛斯干脆在毛巾上坐下来了,罩子还算宽,他可以抱着膝盖坐下,把周围都看一看。
门窗是紧闭的,上面绘制着熟悉的纹路,似乎是就是教堂的风格——教堂的客房?他怎么会做梦梦到这种地方。
一侧有整整一面墙的书架,上面的书并非是什么摆设品,从它们的书脊来看,都是被频繁翻过的。有些书甚至看着很有些年代了,表面的包装十分古老。书架的另一边是一个胡桃木的橱窗,里面有序地放着不少瓶子,卡洛斯认得这些东西,魔药师的房间都会有这些。
他推测着房间的主人,也许他知识渊博,也许他对魔药有很深的了解。而且兴趣很坏,会把他装在瓶子里。在卡洛斯短暂而稀少的记忆里,并没有符合条件的人。所以他逐渐确信,这个梦必定来自他过去的记忆。
他为什么会忽然做这样的一个梦呢?
哒、哒、哒。
卡洛斯忽得听见脚步声。
有人要来了。
他略微期待起来,好奇房间的主人到底是什么模样。他几乎是趴在玻璃上了,努力地让自己贴得更近些,不让边上摇曳的烛火还有玻璃的反光,影响他的观测。
门口的把手轻轻旋转,卡洛斯屏住呼吸。
……
于是梦醒了。
他不太满意这样的结局,在意识抽离前努力地想要将门口的影子看清楚,结果只注意到了那人手上有一串手环,隐隐透出几分神圣,别的就全不记得了。
“卡洛斯?”
兰托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在他的床边:“你做噩梦了。”
“唔……”卡洛斯不知道说什么,“反应很激烈吗?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了。”
他瞥见窗帘,如果是白天,那么窗帘下方应该透出天光了,但现在仍旧是一片黑暗,只有兰托手心拿着的古朴烛台在散发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