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她变成了沉默的人,她不再试图努力和爸妈交流,父母想见她冒着大雨她也会去,不想见她时就离她们远远的。
他们很满意,称赞她乖巧懂事,听话让人省心,朴祉圆也很满意,父母开心她就满意。
直到初二的下半个学期,班上转来了一个和别人都不一样的转学生。
明明才初中的年纪,可她好像比同龄人都更成熟,姜烟澜很叛逆,化妆卷发样样不落,平时不是逃课就是上课补觉,成绩稀烂,为此请了好多次家长,只可惜她的父母一次也没有露过面。
于是班上多了一个异类,只是这两个异类彼此间距离也很遥远。
两个人的距离拉进是在一个下雨天,那时刚放学,爸妈又只安排了司机来接她,车开到一半司机突然停车,告诉她前面有人。
直到司机把人带上车朴祉圆才发现那是高烧昏迷的姜烟澜,那是她第一次看到素颜的丶展露出不同于往日一面的,有些脆弱的姜烟澜。
姜烟澜是个脸皮很厚的人,那时她醒来後朴祉圆准备把她赶走,毕竟在家里留别人她不确定父母会不会生气,可她失败了。
姜烟澜可怜兮兮地拉住她的手,说她没有父母管,要是回去再生病说不定就会一命呜呼,朴祉圆皱着眉,最终到底还是心软了。
只是很快,她就意识到自己被骗了,姜烟澜的身体素质好得不行,难得的发烧只是因为压力过大加上淋了太久的雨,那一晚过後她飞快恢复了往日里生龙活虎的模样,但平日里还是会在她面前装柔弱。
朴祉圆讨厌欺骗,冷着脸赶她走,然後晚上发现她又坐在门口淋雨。
于是这样一来二去的,两个人就莫名其妙开始朝彼此靠近。
至于她的担忧属实是多馀,爸妈只在乎她有没有惹麻烦,有关她的个人生活完全不干涉。
然後只知道埋头学习的朴祉圆开始隔三差五被姜烟澜推着出去玩,而在相处中朴祉圆也渐渐知道了姜烟澜叛逆的原因。
很简单,她只是想让只知道工作的父母多关心她一点。
两个同命相怜的女孩随着对彼此的了解走得越来越近,後来姜烟澜说:“你教我学习吧,我想一直和你在一起。”
于是两个没有父母亲人的孩子慢慢朝对方走近,她们拥有了由自己选择的亲人。
尽管後来她们的身旁多了许多人,可在朴祉圆心里,姜烟澜始终和她们是不一样的。
他人皆是过客,唯有她是永恒的。
“有你在,我不怕。”
朴祉圆反握住姜烟澜搭在自己肩上的手,心情也恢复了不少,不管她的身世如何曲折离奇,她始终都有家人。
庭审时间还很漫长,朴祉圆不准备再去关注後面的事,她没有留在绥川,和姜烟澜又回到了孝广市。
酒店房间她们一直租着,去了倒也方便,朴祉圆没有再让姜烟澜陪同,独自去了福利院。
她对那家福利院完全没有印象却觉得院长亲近的原因找到了,待过的那家福利院早就因为搬迁而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全新的福利院。
令朴祉圆有些好奇的是,福利院背後那个神秘的资助人是谁。
这家福利院光凭喻然一个人可没办法发展到如此大的规模。
路过已经金黄的银杏路,再次踏进那扇熟悉的大门。
昏黄的路灯下站着一道身影,见她来也不惊讶,笑着朝她挥挥手:“你来了。”
是院长喻然,是那个救下她,养育她,给她新生命的,她的“妈妈”。
再次在这里和她见面,心情却是完全不一样的。
朴祉圆站在原地发了会呆才走上前去,距离的拉进让她把眼前的人看得更加仔细。
脸上带着再也无法轻易取下的冷漠外壳,她的脸经过岁月的洗礼变得苍老又严肃,头发经过春夏秋冬,最终定格在冬季那场难以停歇的雪里,残留大片白色。
可她明明和妈妈是同年代的,妈妈还穿着漂亮精致的长裙,画着精致的妆容,但她却因为一群跟她没有血缘关系的孩子束缚了自己终生。
“哭什麽。”
温热的丶带着厚重茧子的手掌柔柔地贴上脸,朴祉圆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掉了眼泪。
她以为长大後的自己不会再轻易哭,可眼泪还是那麽轻而易举地逃脱眼眶。
在这一刻,她好像隔着岁月看见了幼时的自己。
“我把你忘了。”
良久,朴祉圆才吐出一句话。
喻然的眼眶也红了,可她没掉眼泪,只是笑着给她擦眼泪,“不用记得我,我只要你幸福。”
可她不幸福。
这句话她没有说出口,朴祉圆沉默着掉眼泪,终于见到愿意爱自己的人,她无法克制自己内心积攒多年的委屈。
最後她得到了一个来自长辈的拥抱和安慰,那是和裴珉承以及姜烟澜都不一样的拥抱,像是置于温室那样温暖又令人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