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需要侍从,不需要宫廷,不需要任何人告诉她该如何行事。她拥有最自由的风,最温暖的阳光,最宁静的夜晚。
但她的宁静,被这些远道而来的大臣们打破了。
阿兰朵坐在一处打磨过的岩石上,清晨的风轻拂她的碎发,她的眼神平和,带着独有的深邃与宁静。她看着这些远道而来的大臣们,然後开口,“你们是来找我的吗?”
大臣们不知为何,大声哭了起来。
那明明是一个比他们还苍老的泰尔塔人了,但大概是她的目光太过深邃,那种平和就仿佛是夜晚月色下的大河,几乎能够包容一切。
他们向阿兰朵描述起了永恒大陆的灾难,讲述着萨瑟如何疯狂地统治泰尔塔,如何摧毁神像,如何让泰尔塔子民们陷入磨难。
“泰尔塔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大臣们双膝跪地,声音沙哑,“王建立朝拜殿,摧毁了神的雕像,他已经不再是一名理智的王。他将自己当作了神,正在企图让所有泰尔塔人跪拜他,称他为唯一的神。”
“他的军队比任何一代王都要强大,但他的子民,比任何一代都要痛苦。”另一个大臣痛哭着说道,“他让奴隶制度消失在泰尔塔子民的历史进程中,却让所有泰尔塔子民都变成了王一个人的奴隶。”
“他已经杀死了所有反对他的泰尔塔人,他的兄弟姊妹丶他的大臣,泰尔塔人历史的记录者,甚至是祭司院的祭司们。王女,泰尔塔文明已经到了自我毁灭的边缘。”
阿兰朵沉默地听着,她没有打断,也没有表现出惊讶,仿佛早已知道这一切终会发生。
她的手指轻轻摩挲胸前悬挂的海螺。
大臣们仍旧跪在她的身前,他们的脸上写满了疲惫与痛哭,但他们的眼神中却闪烁着一丝微弱的希望之光。
“王女,请您跟我们回去吧,我们知道您并不留恋权力,但泰尔塔的子民需要您。”大臣们颤抖着说道,“即便只是短暂的,即便只是为了阻止萨瑟的疯狂,请您回来吧。”
阿兰朵闭上了眼睛。
她曾经因为见证了兄弟姐妹们因为权力的反目,血腥与暴力一度让她厌烦,因此她选择了远离王权,拒绝成为权力漩涡的一部分。
她追逐自由,意外见到过神明,想寻找到唯有神才见过的‘大海’。
但现在,这些人到来了。
她长长叹了一口气,然後睁开了眼睛。
阿兰朵知道她可以选择继续拒绝,选择远离这样的是非。但她也明白,有些事她终究要去做。
她并不是回去争夺王权的,她只是回去承担自己无法回避的责任。
她起身望向大河的尽头,那是永恒大陆的方向,最终低声道:“那就去吧。”
大臣们欣喜起来,他们高声欢呼,向她俯身行礼,感激她的同意。但阿兰朵的神情仍然平静,甚至带着一丝微不可察的悲悯。
夜晚,海风静谧。
阿兰朵站在礁石上,手指轻轻抚摸着海螺的纹路。当太阳再一次从大河的另一边升起的时候,阿兰朵出发了。
她站在木船的船头,大臣们期待地看着她。他们来寻找她,是因为知道她曾经获得过神器,她的身上有神的力量。
阿兰朵没有说话,她只是安静地在木船上待着,随着时间的一日日过去,她什麽神迹也没有向大臣们展示。
当永恒大陆的轮廓已经逐渐可见时,神情疲惫的大臣们再次期待地看向她。
“马上要靠岸了。”
……
王都之中,萨瑟愤怒地举着权杖。
“叛逃者的头颅已经悬挂在了木桩上,现在告诉我,那麽还有谁不满意我的统治!?”他在王座上,凛冽的目光带着弑杀的气息。
在大臣们选出代表,偷偷乘坐木船离开永恒大陆去寻找阿兰朵这件事被他知道後,萨瑟就开始更加疯狂了。
他从不相信神明。
祭司院的祭祀本该是最信仰神的虔诚者,可作为祭祀的赛克芬斯却是最不信任神的。赛克芬斯与四代王杀了三代王,又跟他合谋,从四代王手中拿到了王的权柄。
如果有神,那麽所做的一切都会在死亡的时候得到审判,这未免太可笑了。
萨瑟绝不相信神的存在,却又在那些大臣出发後日夜不安。
他无法入睡,即便特意让自己的灵能耗尽,身体疲惫之後陷入昏睡,也会在睡梦之中噩梦环绕。
这让他开始更加暴躁。
这几个月以来,他处死了当初提议去寻找阿兰朵的所有大臣们,更多更多的军队被他召集起来,并让他们在王都严阵以待。
此刻,王座之下,没有任何一个泰尔塔人敢发出一丁点声音。
萨瑟笑了起来,他说,“当阿兰朵踏上这片永恒大陆的一瞬间,我就要她的鲜血洒在这片陆地上,要她的头颅悬挂在最高的木桩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