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恪查账给身边人示范了一路,也差不多了,让手下人带亲卫与锦衣卫一道去各地查账,他在执金吾的护卫下,也准备回洛阳了。
如今冀州河内风波平息,但治标不治本,宋恪回到洛阳,先吃了谢衣被打的瓜,他咳了几声硬是没压住一味上扬的唇角。
天地阴沉,天空被一道闪电撕裂,银白如游龙的闪电划破重重阴云,瞬间惊亮,雷声同时炸裂开来,轰鸣声如同怪物怒吼。
随着执金吾开道,他向内宫行去,此时大雨将至,他们在变天前赶了回来,当他踏入寝殿内那一刻,殿外的大雨就淅淅沥沥的下了起来。
“你这运气不错,没在外被淋着。”
刘琼看着他走了进来,宫侍们给他擦擦衣袍沾到的雨水,外面站岗的侍卫早就都移步去了檐下,春雷已响,又到了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的时候了。
“陛下,怎麽听你的话,很遗憾我没被淋成落鸡汤?”
“皇後这话说的,朕是这样的人吗?”
宋恪对此表示肯定,“你是。”
刘琼挑了挑眉头,用折扇戳了戳他肩,一副浪荡子的样,“怎麽回事,朕的皇後莫不是出去走一圈就与朕离心了?”
宋恪挥挥手让宫婢退下,等会他换一身衣服就好,云起云时带着人走出了殿,这寝殿就只剩他们两人,宋恪想了这两月事,“哪走一圈,不过两月馀就出了这麽多事,其他地方不去也罢,免得再生波澜。”
听到这刘琼叹了一声,“有些事不是我们不听不看,事情就没有发生,我早就料到贪腐,但没想到这些人的胃口,并不只是钱银而已。我们只是废除了奴隶制,他们明明可以选择雇佣,可他们偏偏选择了最恶的买卖,甚至为了让人闭嘴,他们只买哑巴,卖家为了赚利,割了人舌头,这桩桩件件,朝臣们却都劝我,可以慢慢来,奴隶制也没必要废。他们想当彻底的得利者,回到那个人吃人的世界里。”
可她太清楚她的天下是怎麽来的了,她如果在这种事上退一步,那麽天下公理正义从此荡然无存。
不论杀多少为非作歹的贪官污吏,她手握兵权,枪杆子里出政权,总有人能补上,只要她是依法处决。但如果她任这些人为恶,她的天下才会风雨飘摇。她不相信精英论,秦与楚就是精英治国,视万民如草芥,为何一碰上刘邦那群乌合之衆就碎了呢?三年亡秦,三年亡楚,民心所向才是无敌的。
而今还不比以往,当生産力提升,人的价值就更重了,如果大明烂成一片,那麽百姓能捧起她,也能砸碎她。
“宋恪,我们原先一无所有,我们并不是食利者,甚至最开始为了存活东躲西藏,我们是最为普通的人,我们将这片土地生産力提高,活人无数。是这无数的活人将我们捧起的,不是那些世家官吏将我们捧起的,他们是功臣,是权宜之策,不是我们的根基,这些子民才是我们的根基,谁敢动,我的刀就敢挥。”
雨点敲击着琉璃瓦片,发出清脆的声响,仿佛无数玉珠落盘,雨水顺着飞檐翘角流下,形成一道道银色的帘幕。
刘琼看着外头的大雨,想着她的来时路,如今她空间里除了她的私人用品再无其他,她将一空间的物品散了出去,她用之于民,民衆还了她一个天下。
“当事情爆出的时候,谢衣劝我不要为了小事而掀了大局,可这怎麽会是小事呢?我们为什麽能一直赢,因为民心所向。是矿山上的人挖煤打铁,是纺织厂的女工们日夜赶工,是幽冀两州的壮汉从军,也是他们种了粮食,他们穷困,其他州府的人出了高价,他们却因为那些是我的敌人而不卖。幽冀是我起事的地方,他们捧起了我,他们如此的相信我,这天命是虚幻,但民心是真实的,我很清楚我的权力来自何处。”
“陛下,您是对的,如今生産力不比往日,群衆的力量是无限的,如果地方官肆无忌惮,百姓只会把账算在你头上,毕竟资本开始革命,皇帝被推上断头台,他们没见过,我们是见过的。”
宋恪其实最开始也觉得点到为止,河内郡下有18个县,这里头一查一整顿,大换血的前提是有血换,况且真不只是河内郡这般,繁荣在表面,污泥藏得深。
“其实这就是天命,陛下,你看起来柔弱,可却是最为坚定之人,你原本就是那个上天选定的人。而今你得了健康的身体,大步向前迈吧,如陛下所说,枪杆子里出政权,我们走的是堂堂正正的阳谋,何怕他们这些鬼魅伎俩。”
刘琼笑了起来,她看着宋恪衣袍上的水渍,“你快去换个衣服,这雨下得大下得急,等会也就停了,我等雨停了也换身衣裳,得去看看昭阳,不能沾了水气,也不知道小孩子怕不怕打雷。”
宋恪也懒得唤人,自己往衣柜行去,“我在找衣服呢,我看见外面的锦衣卫了,你要不要给三品的指挥使弄件飞鱼服?”
刘琼也想过,最後还是放弃了,“算了,我们真没大明那麽多绣娘,不过都一身黑过于像土匪了,不够官方,过段时间闲下来给他们设计制服样式吧。”
宋恪换了身月牙白的锦袍,他本就是少年,正是陌上翩翩如玉的模样。
大雨却不见停,刘琼有些心焦了,昭阳才一岁半呢,虽然身边伺候的人多,但她总怕外人不够尽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