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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活在当下当下就是未来未来已来(第2页)

他笑着说,却一瞬间红了眼圈。雪华唏嘘,待要安慰,又怕反而勾起他伤心事,顿了顿,道:“我是北方人,很多菜不知道怎麽吃,烧法也就那几样,以後真要和您多多请教了。”

刘老师缓了缓,也知雪华是特地岔开话题,怕他伤心,配合地笑着,道:“谈不上请教,我觉得你的白菜烧豆皮就很好吃,我家不怎麽吃豆皮的。认识一个新朋友,就拓展了一种生活可能,感谢我女儿请了您来给我做饭。”

他称雪华是“朋友”,雪华心里一暖。两人吃着,聊着,雪华谈到大姑姐突然卷了家里的三十万去全国旅游,前一阵在江南水乡,离你们老家很近。刘老师啧啧惊叹,又说其实能理解。雪华点头,是啊,人只要老到足够的年纪,就能理解许多从前不能理解的事情。因为更接近死亡了,死亡令人通透,在死亡面前,再出格的事情,也显得稀松平常。

刘雯佳已依雪华之言,帮父亲买了插排和插排收纳盒,把插头都收了起来,把那个当隔断的老旧多宝格柜子拆掉,重打了一排带门的白色柜子。雪华吃完饭,干完厨房和餐厅的活儿,时间还有富馀,她便把屋里其他地方的杂物都收纳到这个柜子里。她干着活儿,不时问刘老师这个东西还要不要,那个东西给您放柜子里可好?刘老师在一旁依着她的话回答着,打着下手。两人搭配着干活,很默契。

干完活一看,整个屋子显得更宽敞明亮,多出不少空间。雪华又建议刘老师,空出来的边桌可以买盆蝴蝶兰装点下,正好遮住桌边那处被磕破墙皮的角落,又能给沉闷的客厅增添一抹亮色。刘老师要她明天一起去菜市场旁边的花市一起挑选。

离开的那一刻,雪华看到刘老师扶着门看着她,神情竟有点可怜巴巴,不由微微不忍。刘雯佳平时都在上班,只有周末能带孩子来看他。假如没有她这个家政每天上门,刘老师这漫漫长日都是一个人呆着,好孤独。

下了楼,雪华想着江南水乡,给林瑞玲打电话。林瑞玲接通,大声道:“雪华,看见没有?我来上海啦。”

她自豪地转到着镜头,让雪华看外滩林立的高楼,明珠塔高耸的发射塔指向天空,黄埔江水浪滔滔。林瑞玲站在船上,两岸高楼从她身後掠过,雪华仿佛感染到她的满怀豪情,也开怀起来。

“刚才我听船上的人聊天,有人说晚上要去金茂酒店的酒吧喝酒,说在那里喝酒,看到的夜景是全上海最棒的。我本来想去明珠塔看上海夜景的,後来一想,我活七十岁了,从来没有去过酒吧,决定晚上去金茂的酒吧喝酒。我又去酒吧喝酒又看上海夜景,一次完成两个心愿。”

雪华想象一身廉价涤纶黑色碎花老年衫丶头发花白丶体态肥胖丶土里土气的大姑姐坐在上海高楼的高档酒吧里,不由笑了起来。林瑞玲道:“笑什麽?只要有钱,他们能不让我进?雪华,我看电视,老看年轻人坐在酒吧里,端着一杯花花绿绿的什麽玩意儿喝,我死之前一定要尝一尝那是什麽味道呀。”

雪华骑着共享单车,去往下一个雇主家,一边想象七十岁的大姑姐像电视剧里那些时髦的年轻人一样泡酒吧,端着一杯花花绿绿的什麽玩意喝,觉得那情景很荒唐,却又有一点说不出的感动。大姑姐这把真的玩大发了,而她其实也玩大发了。幸好呀,幸好来到北京当家政,进入生活的新篇章。否则,老家的公房下来之後,她住进去,一个人待着,有什麽意思?那样的生活,六十岁和八十岁有什麽区别?

她从前兴兴头头地采买烧制,原是有观衆的,丈夫和女儿就是她最捧场的观衆。如果单作给自己吃,恐怕没几天就泄气了。就像刘老师,烧得一手好菜,原是表演给老伴儿和女儿看的。女儿结婚了,离家了,他至少还有老伴儿这个忠实观衆。单把他一个人剩下後,他突然觉得这一切没有意义了,最终还是请了个家政来一唱一和,才让他重新找到生活的乐趣。但她也不可能整天陪着他,所以她一走,他就流露出那种可怜的神情。可怜这种表情,真的不堪。人最好不要显得可怜,这世道,人一显出可怜,就离倒霉不远了。

可见人老了,也许不怕死,但怕死前那漫长的孤独,而事业和兴趣是抵抗孤独最好的武器。雪华曾经把做家务当兴趣,只表演给丈夫和女儿看。如今做家务是她的事业,她的观衆是千家万户,这个观衆离场了,还有无数观衆,她永远不孤独。想到这里,她蹬车的脚步更有劲了。

晚上八点,雪华给雇主服务完,走在回家的路上。她现在住城里,往家里赶的心情从容多了。夜景很美,八点多也正是热闹的时候,雪华经常这样走一段路,骑一段车,有时甚至都看见地铁了,也特地走路和骑车,就当消食和锻炼了。

北京太大,动不动从这个地点到那个地点要几十公里,骑共享单车和走路也要很久,这也是一种变相的健身。雪华慢慢感受到丈夫和力姐那一群人的乐趣,原来对身体的管理是有乐趣的。她明显感觉到自己瘦了,腰身小下去,腿也有劲了。她回想着那时在力姐的健身房见到的动感单车,彼时自己那目瞪口呆的样子,真是太出洋相了。那就是放在健身房的自行车而已,至于那样大惊小怪的吗?

雪华有天在一个公园门口看到有人在发自行车骑行团体的招新小广告,接过来看了看,那上面无任何商业目的,只是纯粹的骑友招募。但当时忙着赶路,没有细问,小单子也不知丢哪儿了。此时她琢磨,以现在的体力,一口气骑个二十公里也可以的,再练练,骑五十公里也不是不行。如果能加入这样的团体,就像林志民力姐他们那样,一群人骑着自行车,说说笑笑,一起去到某个风景秀丽的地方,应该会很有意思吧?

还有,她总看到路上不少骑共享单车的年轻人戴着耳机,大大的黑色海绵罩住耳朵那种,看着很酷。一边听着音乐一边骑车,想必很带劲。赶明儿她也买一个,戴在耳朵上,放着比力姐健身房里还要劲爆的音乐,一口气骑它五十公里,哼。

雪华正愉快地畅想着未来,腰包里的手机响,是林瑞玲。她已经坐到她说的那个“金茂酒店”的酒吧里了,压低嗓音道:“雪华,我来开洋荤了,给你看看。”

视频里,林瑞玲已换了一身新衣,是一件中式领口的深红色连衣裙,A字型,下摆很飘逸,配上满头银发,竟有了几分大城市老年女性知识分子的优雅。雪华为之惊艳,哇的一声。认识林瑞玲几十年,雪华从来没见她穿过如此艳丽的顔色,绝大部分时候都是黑色,她胖,自以为黑显瘦。林瑞玲说中午打过电话後,想了想,干脆去大商场买件新衣服算了。大上海的大商场,正经衣服啊。四千五百块,桑蚕丝的,好牌子的。所以她今天穿上正经衣服,来酒吧喝酒,赏上海夜景,算完成了三件心愿。

雪华想起陈良庆如果知道土气又节俭了一辈子的老婆,买了四千五百块钱一件的衣服,不知道会绝望成什麽样,烟酒嗓会嚎叫成什麽样,不由得笑出来。

林瑞玲端起一杯东西,在镜头前晃了晃:“知道这个叫什麽吗?叫Mojito,鸡尾酒。我在这儿坐半天不知道点什麽,服务生说不然你就喝这个,好喝。我就点了,还要了点小吃,一共花了两百三十五块钱。端上来之後我看了半天,也没有鸡尾巴毛啊,为什麽叫这个名字呢?”林瑞玲吃吃地憋着笑。

雪华坐到马路牙子上视频,笑话她出洋相,那玩意儿喝得惯吗?小心你一个老太太醉倒了没人照顾你。林瑞玲说特别好喝,清凉凉,酸酸的,香香的。老太太这辈子没有在这样的地方醉过,估计那感觉会很好。跟着又喝了一口,吧唧着嘴,发出享受的嗯嗯声。又把镜头偷偷转向酒吧内,让雪华参观,这酒吧挺大,建得很有风格,立柱丶斜撑钢梁和抛光镀铬镜面形成弧形,连接各个区域,看着有点像太空飞船。镜头里传来轻微的音乐,不成调,懒懒散散,绵软入骨。

雪华啧啧艳羡,又故意说你一个老太太坐里面不难为情吗?林瑞玲说根本没人管你,这里面有老有少,中国人外国人。上海真好,谁也不管谁。

镜头随着她的话转动着,来到大落地玻璃窗前。远处,整个外滩的景色星星点点。近景,座座造型各异的高楼如琼楼玉宇,楼体上的巨幕LED屏变幻着炫目的斑斓图像,灯带闪烁不定,空中又恰好起了淡淡的雾,每一座闪耀的高楼在夜幕和薄雾的映衬下,像最美的梦,由于太过壮美,又像洪荒初开或末日降临。只有创造或者毁灭之际,才会这样山崩地裂天地倾覆,极尽可能地燃烧,现出这般奇异的绚丽。

“我现在在87层,距离地面330多米,这个酒吧曾经被什麽什麽记录评为‘世界最高酒吧’。你这辈子一定要来一次,还喝这个鸡毛酒。”

即使隔着镜头,雪华也被这繁花着锦烈火烹油的灿烂夜景震撼到:“像仙境。”

“巧了,这个酒吧名字就叫九重天。雪华,我这也算升天了,上天堂了。”林瑞玲把镜头转向自己,满是皱纹的脸笑成一朵大菊花,眼睛里闪着泪花,与窗外的灯海交相辉映。

两人通完话,雪华坐在马路牙子上,托着腮,回味着方才一幕,一时感慨。大姑姐走进这高档消费场所的一瞬间会不会胆怯呢?雪华想象如果是从前的自己,一定会胆怯。那样的场所,不是她能去的。没有资格。当妈妈的,不应该穿着贵衣服,花两百三十五块钱,就为了喝一杯饮料,吃一点干果,在外无所事事地浪费一整个晚上。当妈妈的,有钱应该花在家里,花在孩子身上,有时间应该陪家人。吃喝玩乐?光想一想,自己都要唾骂自己了。

不过现在的雪华,想法已经完全不同了。刚才林瑞玲在视频里还问她,当家政当得怎麽样了,雪华的脸也笑成一朵花,挣得挺多的呢,大姐,没想到做家务能挣这麽多钱,咱俩一辈子家务白干了呀。林瑞玲压低嗓音,如传授什麽真经般神秘而郑重,雪华,对自己好一点,别等到临死之前才知道享受。

此刻雪华想,去趟九重天,两百三十五块钱就可以欣赏到这麽极致的景观,她完全花得起。不过特地跑上海一趟太费事,北京就没有这麽好的高楼酒吧吗?这可是首都,这样的地方有的是吧?赶明儿等女儿有空了,一定要和她一起泡一次酒吧。到时她也要去买一件正经衣服。的确,她也没有一件“正经衣服”。

雪华掏出手机来查北京的高楼酒吧,又刷着朋友圈,这时她看到林瑞玲的朋友圈发布了一条刚才酒吧的视频,文字写的是“九重天,世界最高酒吧,距离地面330多米”,再度失笑。女人这辈子,“硬是没办法”的时刻有很多,很多。那也轮到陈家人尝一尝那是什麽滋味吧,林瑞玲卷钱跑去吃喝玩乐,并公然炫耀,他们硬是没办法呀。

雪华这趟来北京当家政工之後,才意识到,原来家务可以被分拆成好几项,每一项在市场上请人做,都要花不少钱。她所在家政公司带娃保姆,月薪六千至八千,这其中,孩子多大丶要不要同时负责做饭丶是否住家丶月休几天,价格都有详细的区别,月嫂就更贵了。

这麽看来,林瑞玲把两个孙辈从出生带到了今天的四岁和五岁,每天还要给他们做饭丶陪玩丶哄睡,创造的经济价值已近百万。但无人领这个账,儿女依仗着“爱”的名义公然漠视。如果爱这麽伟大,倒也不好意思算账。可爱为何是单向的?单向的爱,叫什麽爱?或者他们认为,单向的爱才是爱,爱也需要爱作为回报,那不是又算账了麽?爱怎麽好谈回报?但林瑞玲是人不是神,怎麽能不求回报?

雪华看着林瑞玲朋友圈那几张炫目的照片,想了很多,最终点了赞,并发评论:“大姐,好好享受。”然後,她把手机放进腰包里,感觉到解气。陈家人的微信她都有,这“好好享受”四个字带了挑衅,就是特地要让他们看到的。他们越生气,她越高兴。

雪华正要走时,不知为什麽,潜意识里突然莫名掠过林瑞玲最後一段话,微微不安。大姑姐自从出走之後,每句话都谈到了死,她说的心愿,听起来像遗愿。怎麽回事?难道她这番破釜沉舟的叛逆,背後竟有隐情?几个月前最後一次见林瑞玲时,没觉出她有什麽异样来呀,难道得了什麽不显山不露水的不治之症吗?

雪华正琢磨着,电话又响了,居然是许子轩。他要求见个面,雪华犹豫了下,想着让许子轩知道自己和女儿现在住哪里,是不是有点不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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