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叫醒同样打盹儿的夥伴,来不及目瞪口呆,两个人一个迎出去,一个飞跑回去回禀老爷与主母。
阿三奔下台阶给萧冉请安,问:「大小姐怎麽回来也不提前通知家里一声?老爷这几日都在祠堂,主母在後院料理琐事,门口空落落的没个人迎,总是不好。」
白马停了下来,萧冉把伞交给青萍,自己俯在马背上,静静地看着他。
阿三跪着,好不容易抬起眼,又给她吓回去。
「迎我?」萧冉好似笑了一声,很含糊,「就不必了,我可不敢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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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冉在正堂里转了一圈,府中一应摆设都没动地方,就是那盏青瓷水窑瓶里插着的花有点蔫了,不甚美观。
这府里虽许多年没有添新人了,可听说许氏并不得宠,萧正甫常常宿在瓶颈山的道观里,即便回家也是去几个姬妾房里,这正头娘子如坐针毡,脸上一点光彩都没有。
唯有一个嫡子,书读得还不错,能长长脸。
她正想着,後脚几个弟弟妹妹就都来了。
许氏的嫡子萧平愿丶两个庶妹一个庶弟,按次序排成一排,挨个给她请安。
萧冉避开了上头的两个位置,在左边第一个椅子上坐下,她想翘着腿,又觉得在弟妹面前不能这样。
她偏着头依次看过去,笑了一声:「我多年没回来,你们和我都生疏了。」
萧如墨最大胆,先抬起头来回话:「大姐姐离家日久,府中父亲母亲,还有我们都盼着您呢。」
萧冉还能认得她,毕竟从前有过几分交情。
「哦,是吗?」她笑着,「我看应该只有你还记得我。」
她叫萧如墨坐到身边来,又说:「坐下吧,就算我比你们长几岁,在家也用不着这样。」
几个小的都坐下了。
萧平愿今年十二岁,端着张包子脸,严肃道:「大姐姐如今在朝中身居要职,我们不过是白身,如何能按寻常孝悌之礼相待。」
他说话还算利索,就是人小小的,性情板板的,看着不太聪明的样子。
萧冉倚在椅背上,微微仰着头,眉目都低垂着丶疏淡着。
她说:「你看我像是讲礼的人吗?」
萧平愿一噎,脸上有点窘。
「行了。」她无味地说:「你过来,让我好好看看你。」
萧平愿走过去,还没想好要不要微微矮着身子,让萧冉把他看清楚一点,後者已经上手掐他的脸了。
如此亲昵,同母亲苦大仇深的叮咛不符。
萧平愿不禁晃神,也没注意到萧冉脸上的表情。
萧如墨却看清了,萧冉面上压根儿没有一点亲昵的样子——她从进门就似笑非笑的,嘴里说的都是甜言蜜语,可神色间却透露着压抑的狠戾。
她想的没错,大姐姐这次回来,家里必是要翻覆一遭。
「大姐姐这次回来,可是有什麽要紧事吗?」萧如墨适时地插口。
不待萧冉回答,堂外传来声响。
许氏跨进院子,身後带了四五个女侍与一个老妈子,看着不像迎接人,倒似兴师问罪来了。
萧冉微微挑眉,萧如墨连忙握住她的手。
「大姐姐可别多心,母亲是从後院来的,想必是刚料理了些事,直接就赶来迎接姐姐了。」
萧冉神色不明,瞥了她一眼,道:「你是会两面做好人的。」
许氏进了门,脸上表情微僵,比六七年前明显见得老了。
再加上她刻意要摆威风,把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身上华服珠光,可不像是平日在家理事的样子。
两人见了面,谁都没有先说话。
一屋子的孩子都站起来了,萧冉便也提了提袍子,走到许氏跟前去行了个礼。
她这礼行得太浮夸了,倒有点嘲讽的意思。
反正在许氏看来,萧冉绝不能这麽乖觉。
她的肩头隐隐作痛,一手揽着儿子,一面生冷道:「你回来了,先坐吧,你父亲在祠堂上香呢。」
「不坐了。」萧冉微微笑着,「同母亲弟妹都见了一面,也就行了,我直接去後面找父亲。」
她这麽客气,愈发叫许氏有种如鲠在喉的不痛快。
七年前该有的脸面都撕光了,这会儿装什麽母慈子孝。
她拉住萧冉,问:「你到底回来干什麽?」
萧冉侧着身,把自己的袖子拉出去,说:「我回来干什麽…每年这个时候父亲叫我回来敬香,我都没来,是我不孝。今年想通了,所以就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