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娘子咳了几声,竟惨笑起来。
她说:「落在常侍手里,倒是能痛快一死,否则来日入京,不知要受何折辱。」
萧冉只是敛眸,不知在盘算什麽。
「但常侍应该是第一次办这样的事吧。」张娘子的头发有些散了,脸却扬了起来。
向着明亮的火光,她说:「常侍镇定自若,可是身後那只手,却在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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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院的管弦之声停了,酒酣耳热的众人惊慌地出门去,看後面连绵火光冲天而起。
「怎麽回事?」
「好端端地这麽着火了?是不是方才的烟花落到树上了?」
张侯爷一马当先向外张望,过了半晌却说:「不对,现在落雪即融,烟花怎能燃起。」
他有些慌张,一面赶忙派人出去打探消息,一面向後禀报。
「涟姑姑见笑了,後院似乎不大太平,我须得去看看。」
涟娘一身黑衣,还在悠闲品茶。
「大人别着急,微末小事罢了,安心坐下。」她不厌其烦地折腾着手里的茶具,弄得底下人一片茫然。
「姑姑。」有人说:「那火势汹汹,不管的话,半边宅子都要烧塌了。」
涟娘依旧安如磐石,她略疲倦的眼透过飞雪望着城外,似乎在等待着什麽。
张侯爷意识到不对,他拨开众人正欲出门,外面却传来「轰」地一声巨响。
厅堂中的人顿时面色一变,与李四郎一堆玩的孩子哭的哭闹的闹。
涟娘却站了起来。
她立身笔直,後背崩得像一张弓。
张侯爷懵怔半晌,忽然转身:「是城内武库!」他怒视涟娘:「是你!」
涟娘板着脸不答话,只道:「後院的火乃锦衣卫手笔,他们知道轻重,侯爷就不用担心了。」
张侯怒发冲冠,扫视众人,粗声道:「把门关上。」
他自刀架上抽出闪亮的刀刃,吼道:「都愣着干嘛?抓住这女人,城外守备军即刻就到,还怕区区几个锦衣卫吗?」
他话音刚落,涟娘平静的声音便响起:「十日之前太后就料理了张家在京城的势力,如今禁军已在城外冲锋了。大人说的话,可能对这屋内的人负责啊?」
张候的脸憋得通红,屋内准备动手的人果然踌躇起来。
他扫视一圈,冷笑着举刀。
身边的人纷纷退开,他身边正好留下一圈空地。
张候恨道:「少在这里信口雌黄!」他四顾道:「你们不肯动手也就罢了,只是今日是我,明日就是你们。」
他语带抽搐,手上却突然暴起,不管旁人,只冲着涟娘而去!
第10章欺骗
外边狂呼无止的风似乎停了一瞬,张候的刀霎时间便逼到了眼前。
他从前跟随张老侯爷南征北战,八岁上就在军痞子堆里打转。尽管这些年无战事,但刀一出鞘,到底尚存着杀伐的锐气。
而涟娘只是个女人。
众人冷眼旁观,并不出手。他们还在等,看究竟是锦衣卫先到,还是这女人先丧命。
张候面目已狰狞,他拼尽全力砍来这一刀。刀锋划开明亮的烛火,正落在涟娘的头上。
而後——
被一柄黑长的直刃所挡。
涟娘身边默然伫立的少年一抬臂膀,硬接了张候这一下,随後扭腰荡开一圈,将人横扫下台阶。
张候立身不稳,心头大震。
只见那少年双手握刀,自阶上跃下,借着冲劲挥劈下来。
张候错身以臂格挡,交错的一瞬,他才看清这少年眼眸微微呈现出一种暗绿色,兼之高鼻深目,有几分像蛮人的长相。
「侯爷,还要执迷不悟吗?」涟娘看着外面的风霜,说:「你听。」
久未停息的风带来了硝烟味,除了吵嚷的杂音外,另一种声音渐次逼近——训练有素的锦衣卫虽无杂语,但长靴踏雪的声音落在张候耳朵里,无异於催命的钟声。
他越发疯狂,手中钢刀连劈带砍,一心想着逼退这个挡他路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