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拉住,然而潜意识里知道,时间已经够长了,再待下去,两个人都会有麻烦。
「你要走了?」他模糊地问。
宫女点点头。
「…鸢儿。」皇帝轻轻一唤,「你叫鸢儿是不是?」
宫女回首,满是诧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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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渊阁。
萧冉立在最高一层,冬日拂晓的风冷冷地刮骨而过。
她披着黑呢披风,颈下两侧两颗金纽扣,中间牵连着扣住领口,里边虽已经换了宫宴礼服,但发束得还很利落。
她自这宫内最高处远望去,禁宫门口已亮起了华彩长龙。
朝臣在前丶预备进宫的海外使臣在後,人人手里提着橙黄的灯笼,宫门上巨大的琉璃彩盏亮起来,紧接着沿主宫道次第亮起各色宫灯。
那些亮起的光使得向来静寂肃穆的皇宫流动起来,在一片黑暗的地上,与天上流淌的银河两厢映照,如空中悬了一面镜子,将天上景象投射至人间。
萧冉拢了拢披风,身上仿佛还浅浅有丝血腥气。
她是方从诏狱里回来。
虽说审理南蛮使节是用不着私刑的,但地牢阴暗不详,人人去了都嫌晦气,上京女子寻常在门口望一眼都拍上半天袖子。
萧冉从前也不曾见过这样的地方,她小时过得很混,直至几年前才收心做事。
青萍从楼下跑上来,俯耳道:「哈尔王子派来要人的那个走了,走时阴沉沉的,不知还会不会去找旁人。」
萧冉捋了捋鬓边发,说:「不高兴便不高兴吧,哪能人人都满意呢。这南蛮的王子倒通汉人的阴谋伎俩,还会找贿赂的门路。」
她闭着眼,迎面的风吹得她面颊泛白。
「一会大臣与使节们先进宫,暮时太极殿前集市就会开起来,贵眷们进来是最乱的时候,一人一事都要记好了。虽说巡防是禁军负责,但这集市上一举一动还要锦衣卫化作便衣监视,到时我会亲自出来。」
她偏头问:「这十队人是裴将军提前划分好的,给我的那队,牵头的是谁?」
青萍连忙瞅了眼小本子,道:「是…竹秀,这名字倒是熟悉,是哪个来着。」
她正苦苦思索,萧冉转身,斗篷被风吹起老高。
「三年前平城事变时,他一直紧随姑姑左右,我们也是见过的,还叫他…」萧冉莫名住了口。
她住了口,是希望别人继续问下去,可青萍仿佛对此不甚感兴趣,转而说道:「一会宴会上有许多乐伎舞姬,个个技艺都是好的,想来比抱月楼强许多。」
谈到这声色之事,萧冉反而兴致缺缺,没再接话。
青萍偷偷瞧她,猜自己这话是转错了,没能逗人一乐。
姑娘这几日笑得太少了,她想,虽然瞧着还是很精神,可到底少了些什麽。
像一朵鲜研张扬的花褪了色,唯剩下一花枝强撑着花的妆面。
她这样想,可也不敢说揣测得十分对。
因为萧冉向来是兜得住的性格,天大的事面上也只有一点点。
她办事还是利落,迎来送往也不曾出差错。
若像话本里所说,心神憔悴支离,那也不至於。
所以青萍说不好,日前那一场重逢在她心里占了多少分量。
正想着,迎面过来一支五人队伍,打头是位高眉深目的青年。
一见他相貌,青萍便想起来了。
还有那把刀,瞧着也稀奇。
萧冉已走了上去,对那人笑着比了一下:「几年不见,长高了。」
竹秀低头笑笑,还是那副老实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