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定
奥黛睡得不太好。
她梦见了西拉斯,和他的魔法阵。
浅滩上,她不能动弹,在强光的直射下,走马灯像过场的动画一样,一帧一帧在她的梦境里划过。
在血族,广为流传着这样一个说法,濒死前看到的人,就是你这一生最在意的人。
于是她看见了父亲,母亲,还有薄莎。
可是还有一个模糊的身影,怎麽也看不清。
到底是谁?
头顶着一轮巨日,灼痛的光芒将她束缚在了原地。远处,一艘银色的快艇破浪而来,站在巨浪中央的那人坚定赤忱地朝她伸出了手。眼看着快艇离巨大的礁石越来越近,他却丝毫没有转向避开的打算。
好像他就是为她而来,如果接不到她,那他宁可触礁撞沉。
就在快艇即将触礁的前一秒,她上了他的船。
“砰”一声,剧烈的心跳与震爆弹一同轰鸣。
直到松开他的手,她才兴奋而又不安地意识到,那声排山倒海的心跳并不来自于他。
而是,她的。
这时她终于看清了。
走马灯里最後一个人影,是黎信步。
旋即,她睁开眼睛,渐渐察觉到,她原本引以为傲的教养正在崩坍,自鸣得意的自控正在失控。
为了防止自己变成一个没有理智丶只会饮血的低级畜生,天黑时,奥黛下定决心要离黎信步远一点。
推开门,却见到黎信步就站在门口的桂花树下。
白色的银桂像细雪一样纷纷扬扬飘落,他仰头,抿了抿略带苍白的唇,虚拢着掌心去接。见她来了,立刻合起掌心,将接来的银桂放进口袋里。
什麽意思?
她难道还会抢他的花麽?
奥黛一语不发地路过他和他的机车,径直往外走,全当没有看到他。
黎信步敏锐底快步跟上她,问:“是我做错了什麽吗?”
“你没错。”她顿了一下说:“是我想离你远一点。”
对方明显愣住了,好一会儿问她:“为什麽?”
难道要她堂堂一个女爵坦诚自己的心思有多麽恶劣丶向他诉说自己最近变得有多麽不堪麽?
——她做不到!
她只道:“我想弄明白一件事。”
他追问:“什麽事?”
奥黛没说话,继续往前走。
他在她身後问:“要多远?”
奥黛:“嗯?”
黎信步说:“远一点是多远?”
“……”要很努力地集中精力,才能暂时屏蔽掉那股香甜的味道。
奥黛回过头,看着他的眼睛,缓缓道:“我希望你尽量不要出现在我的视线范围内,也不要和我说话,干扰我的判断。”
那双浓墨一样黑沉的眼睛微微一颤,他僵在了原地,困惑地问:“什麽判断?”
“和你没关系。”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她想,人类总该知难而退吧。
她需要一个不被打扰的环境,静下心来想一想,自己为何总是在他面前失态。
他的血液为何会轻而易举地摧毁她构建了百年的自制力。
以及,她需要弄明白,自己沉寂了三百馀年的心脏为何会突然跳动。
果不其然,黎信步沉默了。
她看见他缠绕着绷带的那一只手握成了拳,指关节处的凸起微微泛白,往上,作训服袖管半挽,绷紧的手臂肌肉里淡淡的青筋若隐若现。
他也像是在竭力隐忍着什麽。
半晌,他兀自走向她,黑眸里似有暗流涌动:“女爵,是不是有点太霸道了?”
“我不同意。”他说。
话音刚落,他手腕内侧丶比巴布贴纸一样的印记传来一点灼痛——他们的奴隶契约,让他不能对她说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