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物
黑沉沉的天幕压得很低,上面像被撕开了个看不见的口子,密集的雨箭从天上射到地上,无休无止。
地上的水汇成了浅河,漫至小腿,两双黑靴涉水而来。黎信步一把掀开警戒线,问:“出什麽事了?”
奥黛站在他的身边,凝神静闻。
附近几个夜游队员迅速朝他们靠拢。
徐让问:“你俩怎麽一起来的?”
“顺路。”黎信步问,“确定有吸血鬼?”
徐让伸手揩了把脸上的水泽,说:“我也刚来,听说有不明黑影袭击了医院,高度怀疑是血族。局里让我们过来看看,不是最好。”
鹿露举伞跑了过来:“黎队,我刚刚在血液科,发现了这个。”
淡蓝色的取证手套,捏着透明的证物袋一端,里面,是一只扁缩的血袋,血液被吸空,袋内只剩下细小的血珠。
黎信步扫了一眼,看见了其中的牙印,心里有了判断。
奥黛啓袋细闻,凝眸说:“吸血鬼的味道。”
黎信步道:“分头找,有情况及时汇报。”
队员四散:“是!”
奥黛捏着证物袋,有些奇怪。
上面的吸血鬼味道很轻,饶是她这样敏锐的嗅觉,也不能在第一时间察觉。
但吸血鬼是一个擅长并热衷留气息的族群,过去为了避免抢夺资源时莫名的混战,常常将自己的气息留在看中的“血包”上。这样的气息只有血族之间才能够闻到,气息越重,就代表实力越强,其他的吸血鬼就越是不敢冒犯。
久而久之,在“血包”上留气息几乎就成了一种本能。
在尖牙刺破皮囊的一瞬间,属于这只吸血鬼的独特气息就留存在了上面。即便是实力不强的低阶吸血鬼,也会虚荣地留下外强中干的气息。
像这样,留下这样淡的味道,她还是第一次见到。
黎信步也在沉思。
他见过吸血鬼吸血,也……被吸血鬼吸过血。
在尖牙刺破皮囊的一瞬间,原本流动在自己身体里的温热血流就变得沸腾起来,争先恐後地朝着她的尖牙涌去。
他的一切仿佛全然由她来主宰,包括血流,身体,乃至意志。
像这样,除了尖牙以外,还留下其他牙印的,他还是第一次见到。
倾泻的大雨中,四目相对的刹那,两人同时道:“是‘新吸血鬼’。”
只有这个可能。
所谓“新吸血鬼”,就是刚被转化成吸血鬼的人类。
这一阶段,既是人,也是吸血鬼。
被转化的过程往往是痛苦的,□□和灵魂都很痛苦。因为会清楚地感知到自己作为人的那一部分正慢慢消失,而作为野兽的那一部分正慢慢觉醒。
身体腐败重生,血液从热到冷,骨骼打破重塑,感觉时灵时钝,以及,开始残暴嗜血。
只有“新吸血鬼”才会不懂血族世界的规则,不刻意地留下自己的气息。
只有他们在初次吸食血袋时才会如此青涩,竟然还会留下门牙的牙印。
不同人在被初拥後会有不同的表现,有的会格外嗜睡,有的会格外饥饿,有的会格外抑郁,有的会格外狂躁……
于是特族局要求,血族在初拥人类後,需要为人类注射转化宁剂安抚情绪,并严格监护。
“应该还是没有注射转化宁剂的‘新吸血鬼’。”黎信步说。
“什麽是转化宁剂?”
“一种药剂,注射以後会让‘新吸血鬼’被初拥後的这段时间不那麽难受——至少,不会理智全无。”
“已经发明出这种东西了麽?”
黎信步看了一眼身後:“宁白发明的。”
奥黛有些意外,回头看了眼因不小心踩到松动的砖块丶被挤出来的脏水溅了一身而吱哇乱跳的宁白:“……”
宁白气急败坏地跺脚走来,一边走,拖鞋一边发出噗噗的声音。
黎信步问她:“你觉得一个没有被注射转化宁剂的‘新吸血鬼’会去哪里?”
“一般就是血液味道最浓郁的地方,譬如医院丶献血站之类的。不过街上也有可能,对一丝理智也没有的吸血鬼来说,只要是人就是‘移动血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