枪响(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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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手。”
“同样的话我不会再说第二遍。”
掌心被剑刃割破,鲜血充盈在剑尖与指间的空隙中。时桢听出了维克托话语里毫不夸大的警告之意,他没有松手,反而越攥越紧,以防滑腻的鲜血让剑尖轻易抽离。
伊尔加泽一定要走掉。
他答应了自己要帮阿莫拉报仇的。
皇帝陛下湛蓝的双眸凝视他的眼睛,仿佛在他身上窥见了谁的影子似的,神情冰冷而阴翳。
他缓慢地擡手,将佩剑一寸寸从时桢手中抽离,过程行云流水,时桢拼尽全力的抵抗仿佛只是脆弱的肥皂泡泡,在坚硬的冷铁面前轻易撞得支离破碎。
维克托举起了剑。
有那麽一瞬间,时桢以为他会杀了自己,就像杀死其他挑衅皇帝威严的杀手那样。
但是他没有。
可能连他自己都想不明白自己在因什麽理由而容忍时桢。
维克托只是重新转身,比能量风暴还强烈精细的精神力接管即将离开星球气层的飞船。
飞船还差一分钟就能逃出生天,而他只需稍稍一个念头,就可以令飞船上所有仪器失灵,成为一堆宇宙垃圾。
正在此时,在衆人错愕到难以言喻的视线中,被按倒在地的时桢再次迸发出强大的力气,爬起来抓住维克托垂在身侧的左手,张嘴狠咬,打断他接下来的动作。
“嘶——”
满场倒吸凉气的声音为全球变暖做出卓越贡献。
第三次挑衅!这是眼前的犯人第三次挑衅陛下的威严。
他们满以为下一秒就能欣赏到血流成河的场面,然而陛下连眉头也未皱一下,只是下令:
“扯开他。”
立刻有近卫上前拉扯时桢。
时桢脑袋越来越昏,他没有多馀的精力再去关注周边的人怎麽看怎麽想,也来不及思考维克托会如何对待他。
唯一还停留在脑子里的信念让他咬定维克托不松口,隔着薄薄的手套,他感觉自己咬住的不是血肉,而是一块生硬的冷铁。
但为了给飞船争取一线生机,他顾不得这麽多,甚至还胆大包天地放出精神力干扰维克托。
强悍的精神力如同猛兽,轻微一点力道就将胆敢反抗的弱小者一爪子拍回去。
一次又一次。
在星海最强者面前,一切抵抗都显得苍白无力。
时桢眼睁睁看着飞船的碎片从天空中坠落,这个过程在脑海里被无限放慢。
还差一点点。
好像总是这样差一点点。
他小心翼翼地谋划了八年,差一点点就可以摆脱杀手的身份去做普通人,可最後一天被抓了。
他拼命和时间赛跑,差一点点就可以救回阿莫拉,带她一起离开,可阿莫拉死在他面前。
现在也是这样,他竭尽全力,还是只差一点点。
为什麽,凭什麽啊!
脑袋里有什麽东西轰然炸开,向四方蔓延,不甘如火焰般燃起,恐惧,绝望,愤怒与无助是它最好的助燃剂,飞船坠落的过程在他脑海里被拆解放慢无数倍。
冥冥中有什麽在指引,他仿佛乐团指挥般地擡起了手,被火焰灼烧躁动的精神力顺着指尖倾泻而出,在空旷的天地里横冲直撞,甚至有一瞬间冲破了维克托的桎梏。
那股陌生而熟悉的力量太过庞大,还在变得越来越强,时桢分不清楚是它们在操控自己还是自己在支配它们,他只是在它们将周边的近卫震开时,托住下坠的飞船後,自己再次悍不畏死地朝维克托扑了过去,像丛林里妄图杀死老狼王获取头狼地位的孤狼。
尽管还是很轻易被打倒,但这是维克托镇压他的用时比原来多了三秒。
时桢默默计算着,每一次重新爬起,他的精神力强度都在持续飙升,一直到精神域承受不住,炸裂般一寸寸被碾碎又重组。
仿佛所有人的精神域里都响起一声尖啸,星球上所有军用仪器失灵,大地皲裂,连中央塔都隐隐震颤起来。
“退後,所有人都退後,离他远一点!”
一位s级军团长如临大敌地吼出了声。
单论强度,那个犯人的精神力已经突破s级极限,达到了新的领域。
而就官方记录,唯有陛下的精神力在那个领域范畴之中。
如今他们亲眼见证到了超越s级的第二人。
那位军团长眼皮狂跳,看向整场除陛下外可能是唯一知情者的阿尔伯特,几乎是揪着他的衣领质问:
“阿尔伯特所长,那个通缉犯究竟是谁,他的精神力是怎麽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