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浅勾唇,笑意凉薄好似染上月色的寒霜,她眸中的情绪疯狂地蔓延丶涌动——直至归于沉寂。
只馀一声叹息。
这个月,这已经是第三批人了。
上穷碧落下黄泉。现在整个大月都知晓了,她们的这位揆文奋武的陛下,最近……遇上麻烦事了。
这世间,没有比抱着一颗赤心奔走更危险的事情了。
擡手,李娇想要将画烧掉,火光自边缘蔓延,愈发浓烈,映照她的面庞,光与暗在无声地交织丶撕扯丶挣扎。
画掉到地上,堪堪烧了一半,她又疯了一样地将火扑灭。这位骄傲一生的帝王愣愣跌坐在地上,细细抚平画上的褶皱。
眼底,眉上,心头,无处相回避。
她愣神,不知所从,只是木然将手抚上左胸:
砰——砰——
跳得飞快,似有千万只蚂蚁在咬噬,发痒,发麻。
这颗心已经多久没有跳过了?李娇早就记不得了。
蓬莱云海,仙境尘缘,一笑相逢,胜却人间无数。
长忆别後,红尘万丈,风月无边,皆为尘土。
只是梦中匆匆一瞥啊。简直像是命中注定的劫难。
那一夜,她走出了厚重的鸾凤大殿,褪去繁复的皇袍,在阶前坐了一夜。
疏雨凉入梦,佳会杳无期。
唯有阶前,雨打残荷,点点滴滴,到天明。
再後来,她老了,已经不抱希望了,只是大月境内广修神女庙。
世人传言,在陛下的望舒宫中,有一尊三层楼高的神女像,是用域外寻来的一整棵檀木雕刻而成,奇香阵阵,华贵无双。
一寸相思,竟无处安放。
那场阴雨,就如是在她心中飘落,绵绵无尽期。
雨还在下。
寒风袭横窗,烛火飞溅,火星落在李娇手腕,留下一抹淡红。
李娇回神,随便在棋盘上落下一子。
避开季华献探究的眼神,她淡淡道:“我不要她的心,我只问我自己的心。”
季华献笑得坐不起来,整个人都趴在了桌子上,“痴儿,痴儿……”
定定落下一子,此局胜负已定,她浅笑道:“等着吧,有你後悔莫及的那一天。”
“落子无悔,输了就输了。”她赢过。她知道赢了的人会怎麽样。
会一无所有。
李娇不介意输,甚至很乐意去输。
“哦?”季华献笑得颇为刻薄,悠然给自己斟一盏松糟酒,她刺刺道:“那你凭什麽觉得……你就会是那个执棋人?”
李娇擡眸撇了她一眼,“再来一局吧。”
季华献却没有要放下此局的意思,坐起身来,她双手撑在桌上,直勾勾盯着李娇,带着几分掌权者独有的漫不经心:“她是大汤的长公主殿下,她的身後,可跟着一群恶犬呐……”
抓一把棋子,又让它们一粒粒从手中滑落,发出悦耳的脆响,“她是如此,我那位姑母亦是如此,这种滋味……你就算没感受过,也应当是能够想象到的啊……”
一双华目似笑非笑,眼中的嘲弄与讥讽不加掩饰:“就算她们不想动手,也会有人来替她们动手,你知道的……做狗的东西,最是贪得无厌的,喂不饱它们,它们就会爬起来,喝她的血,吃她的肉,而後再给自己找个新的主人。”
“有话直接说,别和我绕。”李娇打断她。
季华献掩唇而笑,发冠上的宝石闪烁出锐利的耀光。冷哼一声,她嘴角挂着轻薄的浅笑,似是自嘲,又似是讥讽:“我就喜欢你的坦荡。”
“考虑考虑吧?拜入我季氏门下,我当初开出的条件,依旧有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