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无月无云的夜里,她的二皇兄杀了大皇兄。
不幸地,她目睹了这一切。
她当时藏在一间茶柜中,她在等大皇兄来找自己,可她再也没等来大皇兄。
直到现在,她还将那方茶柜摆在公主府中,连她自己都说不清是为什麽。
那茶柜通体黑漆,细细用螺钿镶满了蝴蝶的图案。
流光四溢,极尽奢华,像是黑夜里的一个幻梦,又像是一朵在将醒未醒时绽放的幽花,带着一层薄薄的夜笑。
大哥哥,你死後,会变成蝴蝶来找我吗?
後来的後来,我为二皇兄杀了很多人。
再後来,二皇兄登基,她被封为镇国长公主。
但我始终记得那个晚上。
血流了一地,这是我第一次发现,人身上有那麽多血。
其实,大哥哥早就发现我了。
将三个品字茶杯摆作横排,这是我们之间的秘密。
大哥哥手中拿着秋梨酒酪酥,是我最爱吃的。
我记得大哥哥被杀时的眼神。
我们就这样隔着柜门,遥望着彼此。
我看懂了他的口型。
“乖,不要怕,不要出声。”
我当然不敢出声。
出声了会没命的。
这一点,我直到现在都无比确信。
那天夜里,在那个昏暗的茶柜中。我死死咬住自己的手腕。
我亲眼看着二哥哥是如何割开大哥哥的脖子,亲眼看着那血柱溅起三尺高,亲眼看着二哥哥在那癫狂地大笑。
一直到现在,我的手腕上都有着一个浅浅的疤。
我始终坚信,这是某种隐喻,或者说,提醒。
有时候,问我甚至会怀疑,我的二哥哥是不是早就发现我了。
他只是想要多拉一个人下地狱,想要这世间再多一个疯子。
无所谓了。我们早晚都会疯的。
谁都知道,三哥哥是个傻子。
这下,连母後父皇也只能被迫接受这样的结果。
确实是个粗糙但天衣无缝的计划。
现在,那个人高坐朝堂之上,谁人不叹一句宽厚仁德。
当真是宽厚仁德的君王啊。
好一个宽厚仁德。
杀父弑兄的宽厚仁德。
後来,我甚至都忘了我是怎麽回到自己寝宫的。
总之,回去後,我就病了。
我每晚都会梦见大哥哥的那双眼睛。
深邃,悲郁,平和。
我不明白。
我不明白他为何会这般平静地走向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