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启兴,该上路了!」老太监用他那阴冷冷的嗓子尖声提醒道。
薛启兴如梦初醒,抬手带动锁链哗啦啦地响,接过毒酒。
微有波澜的杯内酒面映出老太监扭曲的脸,薛启兴嘴唇微张,随即扯出自嘲的笑。
事已至此,他对着眼前这个毫不相识的老太监自辩清白无异於自取其辱,想到这里他仰头将毒酒一饮而尽。
酸辣的毒酒入喉,流进胃部的同时仿佛要摧毁一切的剧烈痛感爆发出来。
酒杯啪地落到地上,滚到老太监的脚边,很快另一个巨大的身躯也轰地砸向地面,不住地抽搐。
老太监望向地上抓着衣领呼哧呼哧喘气越来越费力的薛启兴,阴沉沉的神色逐渐缓和。
他一挥拂尘搭到臂弯,转身走出牢房。
「走吧,去告知陈大人准备收尸。」
老太监对垂头守在一旁的小太监道,小太监得令迈着似慢实快的碎步去通知陈大人,老太监则没再看回头看牢房一眼,听着痛苦的喘息声慢悠悠往外走。
「吓丶吓丶吓丶吓……」
薛启兴侧倒在地上张大嘴巴,一手攥着衣领用力扯,手背鼓起的血管泛青,另一只手竭力向前伸,套在手腕上的锁链绷紧,指尖勉强触到监牢围栏之间。
他瞪大眼睛,窒息中老太监的背影忽隐忽现,忽小忽大,扭曲的变了模样。
「陛下,这是臣在薛启兴房中搜出来的密信,他果真在暗中向南国传递军情。」
「启禀陛下,薛启兴曾在家中潜藏一名南国女子,威胁民女不许对任何人说。」
「好啊,薛公真是生了个好儿子!」
那是他从小一起长大一同上战场的兄弟,他年少结发的妻子,他死守边关八年用生命效忠的皇帝。
为何丶为何丶要如此对他……
「我看你们谁敢将我的儿子带走!」
「我的儿啊丶你怎能如此糊涂……」
「娘……不要丶不要!」
扑通丶扑通丶扑丶通丶扑丶通……
「吓……娘……爹……」
哔——————————
刺耳的嗡鸣声中,薛启兴猛地吸了口气,看向四周,明白他又陷入了从幼时起便反覆出现过的噩梦中。
「啧啧啧,真难看啊,薛启兴,你要死了知道吗?」
薛启兴望向从浓雾走出来的年轻男子,这麽多年来,他越来越大,如今已经走到生命尽头,可年轻男子依旧是当年模样。
他不再像往常那般在噩梦中见到男子便转身就跑,而是第一次淡然的回望,浅笑道。
「是啊,我要死了。」
年轻男子大步来到薛启兴近前,见薛启兴竟然真的不跑了,饶有兴趣的绕着他转圈,左看看,右看看。
薛启兴不想在临终前还对年轻男子表现出怯懦,强忍着削肉刮骨般目光,没有後退一步。
「痛苦丶忏悔丶愧疚……嗯……最多的还是遗憾。」
薛启兴不过被年轻男子看了一会,後背已经被汗水踏实。
他昏沉沉的根本听不清年轻男子在说什麽。
最终年轻男子回到薛启兴面前,抬手挠了挠下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