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在他的脚边软绵绵的叫着,沈旭擡眼就朝顾知灼看过去,眼中是高高在上?的轻蔑和?染血的暴虐。
侍郎府的大门大开?着,两个番子擡了一具担架出来,担架上?头是一个用白布盖住全身的人,白布上?头星星点点全是黑红色的血。他们迈过门槛的时候,担架稍微倾斜了一下,一只?没有皮的手臂滑了下来,露出血淋淋的肢体,血液蜿蜒地滴落在地……
沈旭淡声道:“封了。”
阴柔的嗓音中没有一点起伏,他擡步走上?了一辆黑漆马车,不一会儿,又是一块沾血的白巾从马车里丢了出来。
马车缓缓驰出,沈旭沉默地转动着手中的佛珠,忽然,他听到有人轻轻敲了一下车壁。
胆子这麽大,他几?乎不用想也?知道是谁,不耐地一把扯开?车帘。
沈旭掀了掀眼皮,于是,抵着她脖子的两把刀归入刀鞘,紧跟着,拿刀的番子也?远远地退开?。
“有事?”
他的嘴角似笑非笑,整个人有一股子恨不得屠尽一切活物的疯狂肆意。
“重楼巷,你想去就去,没人拦。”
“喵呜。”
猫扒在车窗上?,撒娇地冲着顾知灼叫。
顾知灼的目光在他眉心落了几?息,有点明白为什麽猫会跑去找她了。
沈旭不耐烦地按着猫的脑袋,把它扒拉下去,桃花眼危险地眯起,哪怕没说一句话,满眼也?都写着“要麽滚,要麽死,别烦我”。
顾知灼想了想,从荷包里摸出了那块新刻好的小玉牌,不舍得递了过去:“给,谢礼。”
沈旭没接。和?谢应忱之间,他们现在是等价交易,他暂时不欠自己?的,不需要谢礼。
“谢猫的。”
谢猫帮她拟了这张方子。
“诺。”
顾知灼的手又往前头伸了伸,清澄的双瞳中,他看不到算计和?讨好,也?没有畏惧和?嫌恶。
过了一会儿,他终于屈尊用两只?手指捏起了玉牌,垂下长长的衣袖。
顾知灼甩了甩发僵的手臂,刚刚差点没忍住扔下就走。
“还有这个。”顾知灼又从荷包里拿出一小把薄荷糖,“提神醒脑,我自己?做的。”
这回她聪明了,直接把薄荷糖放在马车的小桌几?上?。
“再?去找我玩呀。”
这话是对猫说的,结果下一刻,马车的帘子“啪”的放了下来,吓了她一跳。
“喜怒无常。”
顾知灼嘀咕了一句,往旁边让了让,由着马车先走。
沈旭剥开?了一颗薄荷糖放进口中,一股子清凉直冲脑门,驱散了萦绕在鼻尖久久不去的血腥味,过了一会儿,他丢开?佛珠,捏住了掌心的玉牌。
“第一个……”
郑侍郎府被抄。
短短三天内,阖府上?下尽数进了诏狱,郑侍郎更是被剥皮凌迟,丢进了乱葬岗。
满朝上?下一片哗然。
一道道弹劾折子堆上?皇帝的御案。
郑侍郎是朝廷命官,不经三司会审,说杀就杀,还是施以这等酷刑,简直肆意跋扈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更有折子言辞激烈,断称,皇帝若不降旨重罚,大啓必会重蹈前朝宦官专权,祸乱朝纲的覆辙。
皇帝随手翻了一遍折子,不耐道:“全都打回司礼监,着他们整理好了再?送来。”
李得顺应了诺,司礼监是沈督主的司礼监,这些折子打回司礼监和?交到沈督主的手上?让他瞧着办没什麽两样。
他向徒弟使了个眼色,几?个小太监过来,手脚麻利地把满满一书案的折子全都整理好了,又捧着折子悄悄退了下去。
“你说。”
皇帝额头的青筋一跳一跳的,盯着跪在下头的太医正。
太医正刚从谢府回来。
“大公子的脉象平稳了。”
怕是死不了了。他咽了咽口水,这一句终究是没敢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