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野这趟出去找了之前来他店纹身的杜彪,由他牵线搭头,联系到他的老大,能借他十五万的人。
那人叫独眼龙,原先是道上混的,眼睛搞瞎了一只後洗手上岸,开了个KTV,也搞些借钱的生意做。
两人来到约定好的那间包房,闻野扫过借条上那高昂的利息,一点也没迟疑地拿起笔签名,拇指按着红泥盖上去。
独眼龙看他在借条签字画押,明明是想赚钱,还虚情假意地打感情牌:“我是听阿彪说你妹妹生了重病,很要钱用,我是感念你做哥哥的不容易,才借给你这麽大一笔钱的。”
他话锋一转,又粗声放下狠话:“但你要是干些不地道的事,敢拿钱跑路,或者到期了不还钱,天涯海角我跟我弟兄们都一定找到你,到时候就是一条胳膊和一条腿了。”
闻野没任何犹豫,伸手拿过桌上那张银行卡揣进裤兜。
对上男人只剩一只的眼,他啓唇笑了笑,神色坦荡无畏:“龙哥您放心,你担心的事不会发生,我胳膊和腿都还留着有大用。”
胳膊要背,要抱小姑娘,腿要陪着她走以後的路。
闻野驱车去银行取了一万现金,又去了赵美莺住的地方,骨髓配型很难,如果是陌生人,概率是几万甚至百万分之一。
到了那层楼,隔着门都能听到里面稀里哗啦的洗牌声,看来她这棋牌室还开着。
他叩了两下门,正好是赵美莺来开的。
见到是他,赵美莺眼里闪过一丝惧意和警惕,色厉内荏道:“你又来干嘛?那丫头片子走就走了,我索性就当没生过她的,我跟你们现在可是井水不犯河水的。”
闻野从前就很瞧不上这女人,虚僞自私贪婪刻薄,爱搬弄是非,又欺软怕硬,这些不好的品质在她身上比比皆是。
为了林杳的病,他第一次低头,姿态放得谦卑,第一次喊她赵姨:“有个事要和赵姨你商量,能出来谈谈麽?”
赵美莺狐疑地打量起他,这少年什麽时候有这麽客气和她说话过啊,好奇他葫芦里卖的什麽药,她走到楼道里,叉着腰问:“什麽事啊?”
“林杳一年前确诊得了淋巴瘤……”
没听他把话说完,赵美莺急吼吼地撇清责任:“是你之前说的啊,她和我没一点关系了,是生是死我都管不着!你可不能赖上我,这会儿让我给她拿钱看病,我可没有钱!”
闻野听得胸口冒火,忍着脾气道:“一分钱不用你拿,她之前做化疗又复发了,医生建议做骨髓移植手术,最好是有近亲捐献。”
还什麽骨髓移植,听着就很吓人,赵美莺刚要一口回绝,就见少年把手里那个塞得鼓鼓的信封打开。
厚厚一沓鲜艳的红票子露了出来。
“你要同意了,这钱你拿去,当是感谢费,你拿去买营养品,补补身体。”
赵美莺眼睛直勾勾盯着那沓钱,很有些心动,她既想要这笔钱又怕对自己身体造成损伤,表情变得徘徊不定起来。
“还得从我骨头里抽骨髓啊,对我身体肯定也不好,万一手术台上再出个什麽意外,那我命都没了。”
闻野知道她肯定不懂骨髓移植,来之前打印了资料,他拿给她看:“说是骨髓移植,其实是造血干细胞移植,也并不是从你的骨头里抽骨髓,医生通过给你的血管注射药物,把造血干细胞从骨髓弄到血管,再抽一管血就能获得造血干细胞。”【注】
“这种捐献对身体没很大损害,可能会出现一点不适感,基本之後都能恢复,你要是不相信我说的,之後反正也要去医院先做配型,你去问医生,也是一样的说法。”
赵美莺听他说完,又看了看如出一辙的资料,安心了许多,眼珠子一转道:“再怎麽说也是个大手术呢,我最近年纪大了,身体虚弱多了,这一万块钱够买什麽好补品啊,起码人参燕窝冬虫夏草都得炖上才够给我补的,你得给我三万才够。”
闻野早就料到她不是省油的灯,没那麽容易满足,他点了点头:“先去做配型,配型成功了这一万给你,剩下的两万手术结束後给你。”
赵美莺没想到他这麽爽快就答应了。
愣了几秒後,她还想继续狮子大开口,多敲他一笔。反正她那个女儿多有本事啊,把从前多冷心冷肺的一个少年都迷昏了头。
闻野深谙人心不足蛇吞象的道理,一次加价可以,再多了只会让滋生她的贪得无厌。
他睨着她,冷冷勾了勾唇,在她开口前一秒阴恻恻地声音提醒:“赵姨,凡事适可而止,狗逼急了还咬人呢。”
赵美莺被吓得闭了嘴,缩了缩脖子,随即又因自己的反应升起一股恼恨。
她好歹是长辈,这麽多年在他一个小辈面前低三下四,他有给过自己一个好脸麽?那明摆着的瞧不起当谁眼瞎呢!
“好,三万就三万。”赵美莺决定借此机会出口憋了多年的恶气,她挺直了腰板大声道:“但当初你找了几个混混来我这儿找茬,让我跟她划清界限,多威风多狠啊。如今她生了病,你又想起我是她妈来了,你是不是太欺负人了?”
闻野黑眸平静看着她:“你想怎麽样?”
赵美莺洋洋得意起来:“你给我跪下,好生地道个歉,我这个做长辈的就不跟你计较了。”
房子的防盗门半敞着,先前就有不少视线好奇往这里瞧,她这一大声嚷嚷,里面打麻将的人都停了下来,全看了过来。
男儿膝下有黄金,这是闻野很小就听过的一句话,他骨头硬,年少气盛时,和人打得头破血流也不肯低一下头。
然而和小姑娘的手术相比,万两黄金又算得了什麽,别说弯一弯腿,废了一双腿他都在所不惜。
暮色四合,斜阳照进楼道里。
“赵姨,从前是我不懂事,你别和我计较。”
在赵美莺嚣张又解气的目光,和一衆津津有味看好戏的视线中,他大掌攥紧成拳,手背筋鼓起。
却也双膝缓缓曲折,膝盖磕在了满是灰尘的水泥上,他擡头,黑眸直直望着一脸畅快的女人。
“说好了,明天早上你跟我去做配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