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十一点合适吗?”史蒂夫的目光在托尼脸上打了个转,然後转向地板,像是在认真研究上面的花纹。
托尼盯着史蒂夫,点了点头,说:“当然,到时候见。我是说,你会来吧?”
“嗯,我也会在那儿,别担心。”史蒂夫微笑起来,不过笑容转瞬即逝,他朝托尼最後点了点头,说:“早点睡,托尼。”
“嗯哼,你也是。”托尼咽回去更愚蠢的话,笨拙地举起手朝史蒂夫晃了晃,“我这就,你知道,去洗澡了。”愚蠢,愚蠢的大脑。他是准备洗澡,但他不需要在洗澡前跟史蒂夫打报告。
史蒂夫默默地看了托尼一会儿,托尼则愚蠢地注视着史蒂夫的喉结,因为史蒂夫看上去好像有点儿口渴。
“你要喝口水吗?”托尼一边说一边搓了搓突然痒痒的肚皮,“我可以下楼接杯水来。”
“不用。”史蒂夫已经开始转身了,“晚安,托尼。”
托尼张开嘴准备道晚安,不过史蒂夫已经消失在窗户外了,超级士兵的四倍速度,好吧。
他叹了口气,一边用拳头敲着额头,一边走向浴室,沿途把衣服脱得遍地都是。热水澡有效地洗去了今晚应付客人造访的疲惫,托尼也得出了自己在史蒂夫面前表现得像个傻子的原因:皮尔斯的出现让他神经一直紧绷着,虽然不会让托尼智商降低,但的确让他有点儿疲惫,而卧室就是休息的地方,所以在这里时,托尼下意识地卸下了防备,因此表现得像个傻子。
等等。
他在热水下皱起眉,回忆着刚才和史蒂夫见面的情形——自己刚才是不是叫出了“史蒂夫”的名字?是这样吧,他的确叫了“史蒂夫”,对吧?
该死。自从海上相遇以来,托尼一直避免叫出美国队长的真名,因为这玩意儿在这个宇宙好像是个秘密,虽然看不出来有什麽必要性。
但托尼尊重事实,也不想凭空惹史蒂夫怀疑,毕竟那家夥根本没有自我介绍的自觉。所以刚才史蒂夫为什麽没有感到吃惊?还是说史蒂夫表现得奇奇怪怪,其实是在为托尼叫出他的名字而暗自吃惊。
谜团,又一个谜团。活见鬼了,他是来解决问题的,不是提出问题的。
但就像老话说的那样,不提出问题,怎麽解决问题?
托尼搓着酸痛的肩膀,脑海里又回想起霍华德心事重重的脸。
也许,他可以跟史蒂夫商量这事,因为显然他不能和罗迪商量——绑架事件已经够刺激了,而罗迪绝对不需要搅和到任何涉及到亚历山大·皮尔斯的事件中去。
但史蒂夫不一样,史蒂夫已经在监视皮尔斯了。嘿,说不定史蒂夫知道些什麽。他明天应该好好问问史蒂夫,只除了明天不只是史蒂夫,还有史蒂夫的“朋友们”。
托尼用力搓着身体,直到皮肤像煮熟的虾一样变得红彤彤的。他思索着明天可能会发生的情形:如果史蒂夫的朋友不值得信任,托尼该怎麽做,如果那些家夥还算体面,他又该怎麽做。
直到上床的时候,托尼还在想着这些。
最好能在七月之前处理完这些烂事,毕竟也不剩几天了。等到七月,他们全家就要去乡下度假了。不过那样也许会安全一些,对于霍华德来说。至少霍华德不会再频繁往返于纽约和华盛顿之间,和皮尔斯之流纠缠不清。哪怕他们父子之间已经出现了裂痕,但这并不代表霍华德不能享受一下天伦之乐了。
这还真是奇怪。对于托尼来说,“为霍华德着想”这种事情不管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都不常发生。而在他这里,“不常发生”更像是“从未发生”。但眼下,躺在少年时代的床上,回想着记忆中总是匆匆忙忙丶总是冷言冷语的父亲,从未肯定过托尼的父亲,永远觉得托尼是个废物的托尼——霍华德没说过“废物”这种话,但有些话并不需要说出口。
托尼仍为父亲对待自己的方式而介怀,无论是那个已经死去的父亲,还是这个仍活着的父亲。但也许是近来霍华德比以往更沉默丶更心怀秘密的样子让托尼诡异地感到同情——担心也许是个更贴切的词,但在感情方面,托尼一向不是专家,而佩珀眼下并不在他身边,所以就这麽着吧。
他希望霍华德能平安无事。不,不是希望,而是要确保霍华德平安无事。不管发生过什麽,托尼的目标从未变过。他这样想着,在床上翻了个身,毛巾被夹在两腿中间,已经被体温捂得热热的。
在睡意涌起的脑海深处,一个幽暗的身影若隐若现。黯淡的金属光泽带着杀气,引擎在雪夜咆哮时不知为何脱离了听力范围,变得狡猾丶隐蔽。
托尼不安地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