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时迟那时快,托尼拔腿便向外冲去,如果他能跑到走廊上,就有机会凭借地理优势甩掉对方,就有机会呼救。
然而,托尼连一步都还没迈出去,就被一条胳膊猛地钳住脖子,粗暴地向後拖去。他的叫喊被无情地扼杀在喉咙里,离地的双脚在半空中胡乱踢蹬,不断撞到身後仍在淌水的袭击者小腿上。
托尼徒劳地扭着对方的手臂,想要挣脱桎梏。他依稀感到掌下湿漉漉丶滑溜溜的潜水服。然而很快,他的手指就冻得完全僵硬,尖锐的刺痛从指尖蔓延开来。
“咚咚”丶“咚咚”丶“咚咚咚咚”!
托尼耳边回荡着自己疯狂的心跳,他因缺氧而头脑发胀丶眼球突出。这已是托尼第二次闻到死亡的气息,只是恐惧却没有因此丝毫减弱。
他想到贾维斯,想到玛丽亚和霍华德,想到佩珀和摩根。
上帝啊,他不想死。
蓦地,一股巨大的力量从侧边撞上托尼,撞上挟持托尼的袭击者。他们犹如脱线的木偶一般倒向舱壁,袭击者的手被迫从托尼脖子上松开。与此同时,托尼的额角“砰”的一声磕在地上。尽管眼前金星乱冒,但他立刻朝一旁滚开。
袭击者已挣扎着从地上爬了起来,但他却不再攻击托尼,转而面对一个更为高大的身影。
托尼的脑袋阵阵抽痛,他耳边的嗡嗡声此刻已变成了高昂的乐曲,一片白光模糊了视野。
袭击者朝对方扑了过去。但眨眼间,那人便毫不费力地一把抓起袭击者的脖子,就如同拎起一只小鸡。他猛地将袭击者向舱壁上一摔,“咚”的一声,对方烂泥一样顺着墙角瘫软下去。
然後,那人朝托尼转过身来。
朦胧的光线剪裁出此人伟岸的身躯,仿佛天神一般。模糊的视线中,托尼看到对方俯身朝自己靠了过来。
恍惚间,他似乎听到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但那一切都显得遥远丶模糊。
“管他呢,”托尼嘟哝,或者只是以为自己嘟哝出声,“大家夥儿,休息五分钟。”
下一刻,那人毫不留情地抓起托尼的肩膀,把他从地板上拖了起来。紧接着,床垫砸在了托尼的後脑勺上,但至少天花板不再旋转,而托尼终于可以呼吸丶呼吸丶呼吸……
他睁大眼睛,视野边缘的黑雾逐渐褪去。
那个人正站在托尼床边,俯身查看,冷气从他身上蔓延开来,犹如无数细小的钢针。他身上的衣服不知为何已高度腐烂,上面仍附着不少冰渣,也有不少地方已经完全破损,露出下面苍白的皮肤。
托尼的目光缓缓上移,对上了那人苍白丶僵硬的脸孔。
那是史蒂夫·罗杰斯的脸。
那是天杀的史蒂夫·罗杰斯的脸。
托尼猛地坐起来,张开了嘴,但是对方的眼睛,那双浅蓝色的眼睛,犹如北极的冰雪,让他的即将脱口而出的话戛然而止。
“你——在九头蛇的船上——干什麽?”史蒂夫一字一句地问,嗓音嘶哑,声音含混得几乎听不清楚。
他下巴上的肌肉隐隐抽搐,但那是除了嘴巴之外,对方唯一不算僵硬的地方。
“你丶你……”托尼结结巴巴地说,然後,他的大脑奇迹般追上了嘴巴,提醒他这个宇宙的美国队长身份仍是机密,最好不要直呼对方姓名。
他最後说道:“你是美国队长。”
然而,不知为何,这话却像鞭子一样,让史蒂夫蓦地往後退了一步,愕然看着托尼。
托尼也瞪着史蒂夫,对方制服胸口的五芒星已经破碎丶褪色,但那仍是一颗星,象征着美国队长的星。
“是的,”史蒂夫终于缓缓回应,“你是谁?你为什麽在九头蛇的船上?”
他的声音也开始恢复,仿佛之前绞在喉咙里的碎玻璃随着话一同吐出,逐渐变回托尼熟悉的嗓音。
“什麽?”托尼茫然反问,然後,他终于想起这艘被诅咒的船叫做”九头蛇号”,于是立刻举起双手,说道:“误会,队长,绝对是误会。相信我,这只是个不幸的起名事故。我们是极地探险队,不是纳粹。”
“他们在你的船上。”史蒂夫哑声说,目光缓缓扫视船舱,然後又擡起头看着天花板。
“那是我的队友,”托尼立刻说,“他们不是坏人。”
“他们……”史蒂夫放慢语速,加重语气,“在你的船上。”
托尼将双手举在身前,大脑迅速转动,思索着应该如何解释才能避免刚刚复苏的美国队长把他们当作德国纳粹毫不留情地消灭掉。
“队长,听我说,”他的声音像机关枪一样回荡在船舱内,“你坠机了,在北冰洋上。我们的船撞上了你的飞机。为了想办法把飞机从船身上移除,我们解冻了机舱。我的主意,我知道,听起来很疯狂。但有一件事我不得不说,而且恐怕你会觉得更疯狂。但是,队长,我说的每个字都是真的。”
托尼说着艰难地吞咽着口水。
上帝啊,当年弗瑞是怎麽告诉史蒂夫他沉睡了七十年的?
“现在是一九九零年,队长。”托尼听到自己说,声音微微颤抖,“你被冰封在坠毁的飞机中,已经过去了四十多年。”
史蒂夫蓦地向前踏出一步,一把抓住托尼的肩膀。托尼撑住自己,为即将到来的狂风暴雨做好准备。
“他们,”史蒂夫的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仿佛秘密低语,“在这艘船上。”
而托尼的大脑终于“咔哒”一声转到了史蒂夫的频道上,他缓缓转头,望向仍旧瘫倒在地板上的那个袭击者。
对方穿着黑色的潜水服,戴着头盔。在潜水服的胸口,一个红色的骷髅头吐出九条触手,逼真到令人不安。
九头蛇,在这条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