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俯着身子,一手拽着缰绳,另一只手伸出去。
“宿弦姑娘,走吧。”
她恍惚了一下,鬼使神差地抓住他的手,被他拥至身前。
半夜子时,两人一马飞驰在胤都大街的青石路上,一黑一白,抄最快的近道往大理寺赶去。
她的长发翩跹,轻轻抚过他的手。隐隐约约能闻见一股恰到好处的栀香。
宿弦拿出王府令牌,守门的侍卫一看,竟是肃王府之物,于是片刻不敢怠慢地往上通报。
不一会儿,身着大理寺制式的老头立马出门迎接,问明来由後,随即恭恭敬敬地将二人带到牢狱外。
隔着铁栅栏,只见那人被铁链缚住双手双脚,绑在铁铸的桩上,身上早已布满血痕。
“姑娘,死者乃肃王府中人,故下官不敢怠慢,立马审问歹徒,他受不住刑罚,对自己的罪行供认不讳。”
说完,他将一纸画押呈到宿弦面前。
她看了一眼画押,而後问道:“可曾洞悉他杀人的动机?”
大理丞张之安为难道:“此人抵死不说杀人目的,只承认是自己杀的人。”
一旁的羽真隐冷笑道:“杀人没有目的?倒是能轻松避开肃王府的侍卫和城中暗卫,在衆多院落里找到她的居所动手…可见此人应是十分熟悉胤都的布局,知晓暗卫部署,不是一般杀手可比。而我与他交手时,连过数招也不落下风,身手了得,像是专门训练的杀手。”
衆人没来得及反应时,宿弦推开刑室的铁门,径直靠近他。
大理寺素来喜欢屈打成招,此人已经昏死过去,她顺手舀了一瓢冷水泼在他脸上,水混着血冲到地面,狭小的隔间里充斥着血腥气息。
张之安战战兢兢地劝说道:“姑娘——此地肮脏不堪,只怕脏了姑娘的眼,你快些出来,审问的事就交给下官来做就好!”
要是肃王府里的贵人遭了罪,肃王可不得把他生吞活剥了去!
“无妨。”她说道。
经过冷水的洗礼,昏迷的凶手顿时惊醒,却见腌臜的刑房来了位干净的女子。
宿弦冷冷地看着他,问道:“谁指使的你来取我性命?”
那人的瞳孔瞬间放大,气若游丝,只能发出微弱的声音:“你才是她…?那我所杀之人…”
“我妹妹何辜?”她声嘶力竭道。
她转头告诉张之安说:“张大人,请查验他全身,不要放过任何蛛丝马迹。”
张之安答道:“是。”
宿弦又询问道:“舍妹的尸身现在何处,带我去。”
“安置于停尸房,大理寺的仵作正在查验…姑娘赎罪,大理寺办案,死者需经仵作验身才能立案,并非冒犯。下官立即派人带姑娘去。”
宿弦一愣,心中一紧,羽真隐见状便安慰道:“走吧,我知道你想见她最後一面。”
她“嗯”了一声。
小吏带着他俩往大理寺的停尸处走去。
大理寺很大,却到处弥漫着阴森可怖的气息,尤其入夜,仿佛有无数阴魂蜷缩在暗处的角落窥伺四方。
不过来往的官吏倒俨然一副家常便饭的模样。
七拐八拐後,穿过一片竹子包围的小院,往里走更加窒息,冰冷得不得了。
即便有披风傍身,宿弦也不得不裹紧了衣裳。
随行的小吏提醒道:“姑娘,您找的就是这儿。”
她看去,只见硬台上躺着一具尸体,其上被白布盖得严实,只露出一截手臂。
验尸的仵作睁眼收拾工具,见来人,立即恭敬地作揖。
“如何?”她问道。
仵作说道:“死者胸口被利刃所穿,失血过多。凶手所持必为锋利之剑。只是…”
“只是什麽?”
“只是小人发现…死者身上有几处旧伤,她的肋骨断过,手骨也折过…”
“够了!”宿弦打断了他,“她从小吃尽苦头,幼时上山采药不慎摔落多次,都怪我没保护好她,致使她年纪轻轻却命丧黄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