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他确实是个怪物。
十几年前,章佩兰告诉他,你不是怪物,你只是个调皮又听话的小朋友。
十几年後,陈霁接受他,哪怕你是个怪物,我也不会失望。
我会爱你。
会有很多人爱你。
那个会爱他的人把额头抵在他的额头上,低声骂了句:“蠢货。”
燕惊寒热泪盈眶:“嗯。”
怀里的人一下子撑起身来把他往外推了好一截,哭笑不得:“怎麽还答应上了?!”
这他哪知道呢?反正他现在只知道把陈霁拉回怀里,贴在自己胸口上,然後张开五指塞进他的头发,像揉猫一样,把陈博士颇有气质的发型揉乱。揉得头发扫在眼睛前面,扫得眼睛生疼。
燕惊寒从前抱猫的时候就是这样的感觉,猫不让人抱的时候,从哪里抱哪里就被拉成好长一条,就算硬箍在怀里也是疯狂挣扎,一刻不得安生。
陈霁现在就是这样的,他一边蛄蛹着企图逃离燕惊寒的魔爪,一边嗷嗷:“别揉了!燕惊寒你个神经病!”
燕惊寒骤然停止,把陈霁从他怀里扒拉出来,扶住他的肩膀,郑重其事开始自暴自弃: “对,我就是,我承认这件事。”
机器和陈霁一起静止了。
好半天,一个酝酿许久的白眼被陈霁传递给燕惊寒:“当事人现在就是十分後悔。”
“後悔有嘛用啊?亲也亲了抱也抱了,可不得给个名分?”燕惊寒终于真心实意笑了,看着面前这张故作愤怒的脸,总觉得怎麽也看不够,“更何况是你先提的,可不能反悔啊!”
陈霁绷了半天的臭脸,终于在听见“名分”的时候忍不住笑了:“行吧,反正是我自己选的,你从一开始也就是这麽个德行,怪不了别人。”
燕惊寒笑嘻嘻冲着他张开了两臂:“抱一下,别这种表情——再给抱一下呗男朋友,保证不揉你头发。”
衆所周知,大型犬类,尤其是像金毛这种大型犬类是非常黏人的。
如果不能及时满足他贴贴的要求,那他就会一直黏黏糊糊贴着,恐怕还要委委屈屈哼唧,与他庞大的体型实在不相符合。
为了避免出现这种难以解决的情况,陈霁决定纡尊降贵,勉强满足一下他的要求。
陈霁犹犹豫豫把下巴搭在了燕惊寒的肩窝上,很快就感觉到燕惊寒两手把他环腰箍住,金毛嗅人一样在他身上嗅了两下。
然後吸猫似的猛吸了一口,发出一声舒适的喟叹,傻兮兮把那几个字放在自己嘴里念叨:“嘿嘿,男朋友!”
陈霁拿他没办法,只能苦笑。他垂下眼睛,长睫毛乌云蔽日一样盖住了瞳仁:“我当初要是在死在陈家村里了,你怎麽办?”
“不知道。”燕惊寒不太会撒谎,只好老老实实回答,“我是个只在乎当下,不知道怎麽往前看的人——你也知道,我这样的情况实在不怎麽好做未来规划。”
“可能我会非常痛苦,但是不明白为什麽。然後一个人在心里琢磨很多年,才能琢磨出来其实我喜欢你。”燕惊寒搂着陈霁,感觉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心,又觉得实在是无比幸运,“那个时候大概会非常後悔吧,後悔自己没能早点开窍,早点把这份喜欢告诉你——虽然我这个人一般不会後悔。”
时至今日,燕惊寒那榆木一样的脑瓜子才终于跟开了光似的反应过来许多。
为什麽陈霁之前让他上自家门的时候要带礼,还要带“烟酒茶糖”这麽老掉牙又奇怪的礼——明明他家已经能算得上是一个人都没有了。
烟酒茶糖,那他娘的不是提亲必备四件套嘛!
再想想陈霁那些若有似无的亲近,和自己那些不过脑子的回应。
他现在恨不得抽自己一耳刮子。
陈霁骂自己蠢货,骂得对啊!
“其实我也不在乎以後怎麽样。”陈霁的脸贴在燕惊寒的肩窝上,说出来的话有些嗡嗡的,形成了一种奇怪的共振,“只要我们现在心意相通,就足够了。我不在乎你父母是否能接受我们这种关系,我也不在乎我们今後的路要怎麽走,我甚至不在乎我们能不能平平安安走到最後。”
他从燕惊寒的怀抱里挣出来,两手捧住燕惊寒的脸,露出舒心的笑容:“我只要知道你心里是有我的,我只要刚才我们唇齿相依的那一刻,就足够了。”
迟钝如燕惊寒,也霎时间皱了皱眉头。
这大好的日子,说什麽丧气话!
只见陈霁撑着燕惊寒的肩膀站起身来:“好了,话说完了,我要走了。”
他这一动,燕惊寒才发现他眉心丶双腕丶两个脚踝处都有一抹亮光飞快转动而过。那亮光的是一大串咒文,这是一种封印,有个很古意盎然的名字,叫“软枷”。
有些特情局的嫌疑人,有时不方便直接上世俗公安局的那种手铐,都是先用这种“软枷”。
被使用者行动自如,却无法脱离特情局的掌控。
燕惊寒“腾”一下从床上站起来,攥住了陈霁的手腕:“你上哪?”
“接受问讯。”陈霁挣脱了燕惊寒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