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在面前的灯烛上加了个法术。灯烛的烛火一晃,暖意立刻大了许多,就如同这小小一盏烛火是个巨大的暖炉。
周身立刻暖和上来。沈怅雪松开身子,长呼了一口气出来。
他还抱着自己的胳膊,面上又低垂着眼眸,瞧着就是乖乖顺顺的小小一团,当真是可怜极了。
锺隐月心中越发不忍,将身侧的食盒拿了过来,问他:「手还尚且能动吧?」
「还好。」沈怅雪回答。
「那把粥喝了吧。」锺隐月说,「我今日才从宫中弟子那儿听说你出了事,便赶紧熬了粥,想去你宫舍里悄悄看看你。到了门口掐指一算,却算出你被乾曜关在这柴房里……真是气死我了,哪儿有他这样对弟子的!?」
沈怅雪闻言笑了笑,笑声自嘲。
「我也并不算是他的弟子。」沈怅雪低声说。
「那是自然,你可得有这觉悟了!」锺隐月愤愤道,「对自己弟子,哪儿有下这般狠手的!这外面可是数九寒天,竟把你关在这儿过夜!?你可是首席大弟子,那狼心狗肺的死老头,没娘养的狗东西!」
锺隐月骂得极脏,沈怅雪并未反驳,安静地听着。
片刻,他抬起眼皮。
锺隐月长得好看——沈怅雪从前就知道,只是从未像今日这般仔细打量过。
锺隐月眉目俊朗,生了一双剑眉星目。
他鼻梁高挺,五官都凌厉极了,眉眼英气如剑。那一双剑眉浓得似墨,眼睛里亮晶晶的映着灯烛,亮得沈怅雪能将他眼里的愤怒看得很清。
锺隐月骂骂咧咧着,将灯烛放到了手边。这东西是灵火,有着灵性,并不怕点到屋内的茅草。
他将食盒打开,从里面拿出一碗热腾腾的白粥,给了沈怅雪。
沈怅雪收回望着他面容的眼神。他长发散乱,於是伸手捋了捋发,将粥接了过来。两人手指相碰,沈怅雪的手冰冷极了。
锺隐月皱了皱眉,心中又暗骂几句乾曜是个傻逼。
沈怅雪瞧着蔫蔫的,锺隐月没了什麽脾气。他不骂乾曜了,只柔声细语道:「先把粥吃了吧,暖暖身子。我还拿了灵药来,等吃完了,我给你上药。」
「多谢长老。」
沈怅雪没什麽精气神地谢他,锺隐月更心疼了,道:「都这样了,别跟我拘那些礼数了。」
沈怅雪置之一笑,未说什麽,抬起碗来喝粥。
他手上倒是没什麽伤口,只是指尖都已被冻得青紫,在轻轻发颤。
锺隐月又拿出几个热菜来,端给了他。
沈怅雪一声不吭,慢吞吞地把东西都吃完了。
粥很热,让他这具吹了好久风雪的身体回温了过来。
在这种时候得一碗热粥,与得了一碗救命神药无异。只喝了几口,沈怅雪心中涌起一股滔天的暖流,几乎要被对锺隐月的感恩之意冲昏头脑。
或许是这一碗热粥的确太难得,他心头上忽有过往的事不断断断续续地闪过去。
沈怅雪心中情绪难安,面上却神色未动。
他小口小口地抿起粥来,又忽然想起,这天决山上还从未有人敢忤逆乾曜,冒险来给他送东西。
他偷偷瞧了眼锺隐月。锺隐月在看着他喝粥,眉头轻皱着,似乎对眼下之事十分不满。
沈怅雪知道,他这是对乾曜不满。
这世上,还有人会替他不满。
沈怅雪眼睛里闪过些难以言说的东西。他低了低眼帘,很快把这些情绪收拾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