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来,他也看过心理医生,医生说这是一种名叫「幽闭恐惧症」的心理疾病。他一直有在吃药和做脱敏治疗,这些年来维持着稳定的状态,只要不是刻意而为,很少发病。
不要,也不想再被关起来了。
很久以後——对黎铮来说大概是一个世纪那麽久——门才被打开。病患蜷缩在角落里,在门有动静的一瞬间,就像失明已久的人重见光明一般,发了疯一样地往外冲。
那之後的一段时间,对黎铮来说就是游历地狱般的噩梦。他的确通过手术变成了S级Omega,可他始终不愿意打开生殖腔,凌逢也逐渐失去耐心,对他拳打脚踢有,关小黑屋也有。
每次虐待过後,都是医护人员给他打镇定剂,然後开始治疗——被伤害——再被治疗——再被伤害……如此种种,循环往复。
後来,黎铮在李照辉的安排下,顺利地逃脱了凌家的牢笼,终於自由了,可凌家父子依然锲而不舍地到处找他和妈妈,他也因此再无法上学,只能四处打工谋生,养活疾病缠身的妈妈。
他的幽闭恐惧症复发得更加严重了,而且,他再也无法好好地面对妈妈。他不知道应该怎麽对妈妈说,有关於凌秋水的那些龌龊的事,这似乎成了他的心病,让他时常做噩梦,始终都无法释怀。
说到这里,黎铮的故事也就结束了,他捂着脸在黑暗里瑟瑟发抖,尽量克制。
最让他感到神奇的是,面对温逐,他竟然顺利地说出了这一切。
同时,他也感到无比的轻松,和真切的恨意。
温逐一直没有说话。黎铮回想着。好像这一切都是他在自言自语,说着说着,甚至都忘记了身边还有一个人的存在。
直至讲到最难以接受的地方,突然停下,他才发觉自己居然可以面对过去,只是要看有谁在听。
温逐在,他就觉得很安全。
黎铮抹了抹眼泪:「对不……我是不是说太多了。」
「没有。」温逐的语气听不出来什麽情绪:「你的语言表达能力,我很喜欢。」
黎铮愣了一下,完全没想到会是这样客观的评价,一时间,都不知道应该说什麽了。
两个人沉默了片刻。
「我太沉溺於过去了。我知道这不好,只是有时候会控制不住。」黎铮把身体蜷缩起来:「有时候主观不去想,做梦也会梦到。不是不想摆脱,而是根本无法摆脱。」
温逐说:「没有不好。」
黎铮又愣了。太多人和他说过太多类似於让他忘记过去丶不要回想的话,要他冷静,要他情绪稳定,要他放下伤痕,但那些人也许想不到,不是所有人都能做到这些。
这是很难的。
黎铮觉得像温逐这样冷淡克制的人,肯定非常理性,也会告诉他这样的话的:「你说什麽?」
温逐说:「适当表达自己的感受,发泄情绪,很重要。我很开心你信任我。」
「……」黎铮感觉有点不好意思:「也不是信任……我们不是在玩游戏吗?」
「嗯。」温逐的语气很认真且郑重:「不管是什麽,都很好。说出来就好。」
黎铮觉得再这麽下去,倒是不好了,好像自己是在道德绑架,也不管温逐愿不愿意听,就只管一股脑地说着自己的私事,然後现在又在无声地逼问温逐。
「算了,也不早了。不玩了。」他想了想,还是决定坦诚一些:「我没有恶意。玩这个游戏只是因为想多了解你,这和你无关,你也不用在意我的想法。」
「……」温逐转头,似乎是想在黑暗里看清他的脸:「我在想,应该怎麽说。」
「哎?」黎铮大感意外:「这,不要紧的。你想怎麽说就怎麽说。」
温逐说:「我不擅长组织语言。」
黎铮瞬间觉得眼前的人可爱极了,差点就要顺嘴夸出来了,好在及时刹车:「是在变相地夸我讲故事生动吗?」
原来温逐刚才一直沉默,不是不想说秘密,而是不想在他面前露怯啊。
好可爱。怎麽能这麽可爱。黎铮呆呆地想着,完全没有发觉自己的喉结在无意识地滚动。
「算是。」温逐语气平淡:「要读小学的年纪,我妈离开我,不久後去世。我被确诊情感冷漠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