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很多年没见,本来关系就不好,如今更是没什麽话。
李沪接了杯热水,递给岑书。
吴奚衡斜眼瞥了下李沪,冷哼一声,不知道地以为他跟谁有什麽仇。
有病,岑书白了他一眼。
这时,医生从急诊室走了出来,衆人连忙围上去询问情况。医生摘下口罩,说道,“骨折的地方有些错位,需要重新固定,不过问题不大,後续好好休养就行,病人现在醒了。”
虚惊一场。
岁数大了各项技能下降,小病拖一拖,哪里碰一碰都有可能成大病,好在两人都没什麽大事,在医院待几天就能出院了。
吴奚衡突然找到岑书,要跟她聊聊。
“你和李沪在一起了。”
他问得没头没脑,岑书觉得奇怪,“对。”
“当导演的那麽多诱惑,你们不合适。”吴奚衡点了根烟,面色发沉。
岑书擡头,笑了一下,“你没事儿吧?”
“什麽?”
“会不会,管得有点太宽了。”
岑书不管他抽什麽风,她确实有事情要问他,“我卡里那几笔钱,是你打的?”她陆陆续续收到了几笔50万转账。
“对。”吴奚衡点头,“我爸的事儿,对不起,我当时在国外不知道你们凑钱还债。”他顿了顿,“就算是知道,可能当时也,没钱。”他侧了下头,看上去有些难堪。
“你哪来的钱?”
吴奚衡深吸了一口烟,偏头吐出烟圈,“最开始什麽都不会,学费也交不起了,就去打黑拳,赚得很快。”他似乎是知道岑书顾虑什麽,“後来就有了点钱和同学合夥做生意,放心,给你的钱很干净。”
“不用再给我打了,已经够了。”岑书不想知道他经历了什麽,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苦难,她受的已经够多了,不想再听别人的。
吴奚衡笑了一下,晦涩不明。
“我先回了。”岑书没什麽要再问的,转身走了。
“我说。”身後传来吴奚衡格外低哑的声音,“他要是对你不好,就来找我。”
岑书怔了一下,回头,鸡皮疙瘩黏在皮肤上,密密麻麻的叫人生厌。
意识到他在说什麽,岑书面上浮现出怒色,“你真恶心。”
吴奚衡他笑了,笑得开怀,“嗯,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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廖静逐渐好转,已经你能自己扶着走几步了,岑书让她别着急休息一会儿。
“嗯行,我没啥大事儿,你有工作就去忙,我这边自己都能行的。”
这几天母女两人关系也渐渐好转,岑书给廖静削苹果,“嗯,工作上也没太多事儿。”
“嗯。”廖静犹豫了好一会儿,还是开了口道,“小书啊,妈妈给你说个事儿。”
岑书没怎麽在意道,“您说。”
廖静叹口气,“奚衡最近不是想回国创业吗,你吴叔说他好像为资金的事儿发愁呢,你们俩毕竟是姐弟,要是能帮的话就帮衬一把。”
岑书把苹果放到一边,“是吴奚衡让你借的?”
“不是不是,也是我多嘴,我不就是想着你们拍电影什麽的赚的还挺多的……”
“没钱,有我也不会借。”岑书话说得很死,“再者说,我们没什麽感情。”
廖静皱了皱眉,有些不太高兴,“你这孩子,怎麽这麽自私,咱们是一家人,奚衡也算是你弟弟吧,他有难处,咱们不帮谁帮?”
岑书的声音不自觉提高,“妈,我不是自私,我自己赚钱,也是为了能过得好点。他创业可以找银行贷款,或者找专业的投资人,凭什麽要我拿出辛苦攒下的钱?”
廖静也有点委屈,“我就想着,你们关系也能拉近点,等我们老了之後有什麽事儿你们互相出个主意,你妈我现在也没什麽别的想法,就希望咱们一家人和和睦睦的。”
岑书看着自己都已经五十岁的母亲,想到吴奚衡竟然对自己有那种心思,怒上心头,气笑了,“妈,你知不知道你结婚那天,吴奚衡他哥王琛要□□我?王志建在酒店门口打我?你婚礼上又是谁放的那张骂你的PPT?谁一口一个小三?你真是岁数大了糊涂了。”
“什……什麽?”廖静懵了,“这是什麽时候的事儿?你怎麽不跟我说?”
“我说你会离婚吗,妈,你说那是你最幸福的一天,带上我你再嫁给别人,我已经够累赘了,妈,我敢吗?”
她像是要把所有的怒和怨都泄出来,“吴啓赌博欠债,我凑钱还,因为你是我妈,要债地找你,我必须挡在你前面,但为什麽啊,妈,你跟他们说我有钱,我的书出版了,版费很高,让他们来找我。”
岑书的眼泪大滴大滴地砸在地板上,“我听见了,妈,我听见你跟他们说的话了。”
她没意识到小刀插进了肉里,血渗出来,颜色鲜红,“好不公平啊,你知道他们堵在我学校门口要债吗?你知道我连饭都不敢多吃吗?你知道我整夜做噩梦头发大把地掉吗?我真的……是你女儿吗?你随便可以抛弃,随便就要离开,需要钱需要人的时候才会想到我。”
“。。小……小书,我真的,我真的不知道。”廖静颤抖着手,她不敢碰岑书,“我真的不知道,我那次流産之後,就糊涂,妈妈老了,小书,妈妈糊涂了。”她也哭了,哭得像个孩子,“妈妈真的糊涂了,对不起,小书。”
李沪拎着饭盒,站在门外,听见里面泣不成声,他迟迟没推开门。
他攥着保温饭盒的手指骨节发白,岑书那句“我真的。。。是你女儿吗?”像把生锈的刀在他心脏上来回拉扯,仿佛有冰锥刺进太阳穴。
他不在的些年,他没参与过的那些时间里,岑书,就是这样过的。
李沪目光沉沉,後槽牙咬得发酸,舌尖尝到铁锈味,化作滚烫的岩浆灼穿他五脏六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