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据陶谷的《清异录》记载,杨广收取贡来的蜜蟹後,将蟹壳揩擦乾净,「以金缕龙凤花云贴其上」,时人称之为「缕金龙凤蟹」。
因着杜娘子娘家临苏州,对做蜜糟蟹很有心得,亦是喜爱,就算今岁有孕不能食也忍不住做了几罐。
要想做好蜜糟蟹,先得挑雌蟹四五只。
而要想选到肉质饱满丶蟹黄丰富的雌蟹,最是难。
买蟹铺子自不能让你逐一择,那就得瞧青背丶白肚丶利爪丶金须,手脚长还有大力,蟹肺米白的。
再给它们翻个身,脐是圆的,便是母蟹,手再使劲按下肚脐,若捏不动,这只蟹就足够肥了。
选好蟹还不算完,洗蟹也是个技术活。
要将蟹放水中吐一阵子的沙,再用猪鬃刷洗其蟹壳丶蟹脚。
洗净蒸熟後,熄灭火还得闷一刻钟,再夹进密封罐子里头。
取一个双耳小铜锅,添些山泉水丶冰糖丶盐和花椒,大火煮开後,继续沸个一盏茶的功夫,让花椒的香味散出些。
糟卤倒入花椒糖水,再加些黄酒和高粱酒,冷却後倒入密封罐子,放入冰窖中冷藏一整日才够味。
蟹本就性寒,杜娘子自是吃不得了,但拿来招待莫家母女,却是极有面儿的。
螯封嫩玉双双满,壳凸红脂块块香。
莫母箍着莫婤,只许她吃两个,怕她夜间闹肚儿。
想着晚上还有大事,再馋,莫婤亦不敢多撮。
吃饱歇足後,杜娘子见她这般喜爱,又让玉娥多给了她们几罐当红封。
路过秋曜坊时,莫婤同坊中众女子也送了两罐。
今个是毕医女守家,领着轮休的紫烟认药材,身後还跟了一溜学童。
当年水祸,人市里什麽职业都有,唯独医者紧缺,也有那药婆凑上来自荐,但赵妈妈瞧着她提溜乱转的眼仁,直捏莫婤。
莫婤一眼就望见了药婆口中的黑牙,再往下扫,黑黝黝的手上,十个指甲缝全是脏污,惊得她直发愣。
这真的是懂医理的药婆?
被赵妈妈捏了方回过神来,拉着她直往外窜,找了近半个时辰,也未觅得医女只好作罢。
倒是挑了些记忆丶眼力不错的小童,当药童。
拉了个木几,拿出孙思邈给她的医书,伴着毕医女温婉的讲解声,看入了迷。
「咚咚咚——」
坊门忽而被敲响,一瞧竟是许久不见的崔姐儿。
崔姐儿去岁就嫁人了,嫁得是一酒楼的帐房先生,日子平平淡淡,却和和美美。
因着他夫君的关系,崔姐儿也在酒楼找了份端茶倒水的短工,辞去了帮秋塘坊众女子缝补的零活,就见得少了。
见她有些害羞,莫婤主动迎上前去。
「崔姐姐怎有空来?」
「请你们吃喜饼。」
崔姐儿红着脸,塞了包桑皮纸裹着的饼,纸上头还用朱砂印了个「囍」。
「是有了?!」
莫婤接过,往下一扫,裙儿罩着,瞧不出了所以然。
崔姐儿点头道:「过了三月,马上就通知你们了!」
月份小,她阿娘怕她怀不稳,不让她往外说,现今是无论如何也要来感谢秋曜坊众女子的。
当年用了她们的香皂,她母亲的女子病好了不少,谁曾想没多久,她竟也染上了此怪病,手足无措只好求助秋曜坊的医女们。
正值灾年,她根本没钱付诊费和药费,秋曜坊众人却还是一直帮她治,直至她痊愈。
痊愈後,听从莫婤的用深井水煮内褌,再过一遍醋,这病再未复发过。
其实,崔姐儿平日就爱乾净,是用了水灾後的脏水才染了病,虽当年的水灾未引发大疫,但莫婤囤的药却处处派上用场。
风寒发热要用,口足生疮要用,上吐下泻要用……最後,连治痔疮的药都没了。
她更是趁此,将孙思邈给她的医书掰碎了读,而他这便宜师父只来瞧过她三次。
一次是她回府,高热不下时;一次是她在难民堆救人,被传染後;一次是她背完书,准备用其当引火纸前。
孙真人每次都神出鬼没,让她很难不怀疑他在监视她,但她也问心无愧,便随他去了,就当多了层保障。
瞧着时辰,崔姐儿在晚膳前告辞了。
莫婤是同她一道走的,她回屋陪着莫母用膳後,换了套黑不溜秋不打眼的衣裳,同院外的李世民会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