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来到南竹馆的人,远不只谢宜瑶一行人。
能在寸土寸金的京城立足的,大部分家中多多少少都有些余钱,承担得起学馆的束修也不少。
更何况这些学馆是皇帝下诏办的,谁都知道进了学馆的门,也就意味着距离平步青云的机会更近了一步。
有的是年轻人独自来的,有的是家中父母带着孩子来的,也有像他们这样带了侍婢护卫的,倒是没像他们一样想当然觉得能一同进去。
陪同的人有的先行离开了,有的顺势跟谢宜瑶一样在院中等候,只是没几个像她一样在门边偷听的。
谢宜瑶感觉有人多打量了她几眼,总觉得有些不舒服,便拉着飞鸢躲去庭院的角落,虽然走到这里就会听不清里头的讲课声,但反正等下还可以让裴贺转述情况,她也犯不着冒这个险,引起别人不必要的注意。
终於等到散场,学堂的弟子们陆陆续续走了出来,只是有几个勤奋的,还留在里头向夫子讨教学问。
谢宜瑶看着裴贺出了门,一时找不着她和飞鸢,探头探脑东张西望了好一会儿,不禁哑然失笑。
谢宜瑶招了招手,轻声道:「在这呢。」
裴贺听到熟悉的声音,立马转过头来,焦急的面容变为了欣喜。
「……怎麽在这,让我一顿好找。」
碍於扮演的身份,裴贺跟谢宜瑶说话的时候总要端着个架子,让他总觉得不习惯。
谢宜瑶解释道:「那边人多眼杂,就先过来了。况且这边在树荫底下,也凉快些。」
「过小半个时辰还有另一位夫子讲学,他们不少人会选择外出走走,也有的就会在这边等到下一节课。不如趁此机会打听打听,我看那个姓贾的也不在场……」
「先说说可有没有什麽发现吧。你不会只是单纯去听夫子讲学了吧?」
裴贺连忙摇头:「那自然不是。」
好在哪怕就这麽点时间,裴贺也已经想办法和好几位学子混熟了。
他们中的大多数,都出身寒门庶族,换在高门大族把持朝政的年代,都是没什麽机会做官的人。
虽说如今朝中也有好几位重臣并非清贵子弟,出身和他们一般平常,但他们基本上都是当初跟着当今皇帝打天下的心腹,而这些後生没有这种机会。
因此,到这些学馆求学,成了他们为数不多的上升通道。虽然皇帝现在还未采取具体措施,但大部分人都猜想,之後陛下肯定会从这些学馆里头选拔人才。
更何况这边的学馆都有官府出资,虽然也要支付一定的束修作为学费,但比起在外头求学,已经要划算许多了。
因此求学之人络绎不绝,南竹馆才会出现这样要托关系才能进的情况。
裴贺介绍道:「似乎还有人家中本身就有请夫子的,因此本意也并非求学,只是想要入朝为官,苦於家中没有人脉,便花钱想办法进了南竹馆。」
谢宜瑶回忆着前世的情况,谢况後来任用的许多寒人,确实从京中的学馆中发掘出来的。当然,更多的还是出身太学,亦或有人举荐,学馆只是少数。
但总归是一条路子。
谢宜瑶本来打算直接自己去和那
些学子交谈的,但想起贾先生那个迂腐的样子,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裴贺提议道:「不如就由我就以『严嘉』的身份入学,打探一下这些学子中有没有人可为我们所用?」
谢宜瑶否决了他的这个提议。
「先不考虑你身份的问题,也没有必要这样大张旗鼓。」
只要有了头一个能通过她的举荐被任用的,就是打开了这条新的路。後面的人,是她自己留在公主第,还是想方设法举荐给谢况,都是後话了。
现在重要的是这第一个人,她只要找到一个合适的人选就够了,没有必要让裴贺花时间入学馆,还可能引发不必要的麻烦。
更何况,她也不想让裴贺长时间脱离她的掌控。
谢宜瑶谨慎又仔细地观望着四周,这庭院里有不少学子三两成群,谈天说地,等候着下一堂课。
唯独在斜对面的角落里,有个年轻的男子拿着书,一个人孤身站在角落里。
谢宜瑶用眼神示意裴贺:「那个人,你刚才在里头可瞧见了?」
「这人坐在最後一排,不过一直没说话,都在专心听讲。」
坐在後头的好几个学子都不太安分,所以才能让裴贺多攀谈了几句。但这人却不同,在略微有些人嘈杂的环境里格外心定,一直认真听讲,如今抓准休息时间还在温书,可见确实好学。
有点意思。
这人应当是个独来独往惯了的,看衣装家境也应该不至於十分富裕。
若是带上个身高体壮的「侍卫」恐怕会显得有些奇怪……好像他们仨是要欺负他是的。於是在谢宜瑶的要求下,裴贺跟她一块向那位男子的方向走去,飞鸢则留在原地,静观其变。
裴贺尽他的最大努力露出了他能做出的最和善的表情,和那男子打了招呼:「我姓严,不知能否打扰仁兄片刻?」
男子闻声抬头,有些茫然地看着裴贺和谢宜瑶。
「仁兄贵姓?」
「我姓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