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宜瑶语出惊人,崔晖面上虽然保持镇定,心中却别有一番天人交战。
想他当年也曾心高气傲,憾无明主而已。後来结识了谢况,认为他有经世之才,便撺掇他成就大业,谢况的篡位之路,一直没少崔晖在背後的出谋划策。
事成之後,他自然成为了新帝的左膀右臂,就连那些世家大族都要怕畏惧他几分。
然而有些事,得要身居高位才能明白,站得高,一旦摔了,也会更惨。
崔晖曾告诫过谢况,前朝皇室若是不斩草除根,「他日必成祸患」。
然而不知会不会有一天,他也会成为谢况眼中的「祸患」?
每每想到那些深陷政治斗争而死於非命的故友,崔晖越发容易有兔死狐悲之感,也终於明白为什麽如今会有如此多的世家子弟选择避世不出。
崔晖也有权欲,才敢为此劝人做大逆不道之事,但一想到自己的身家性命,他便开始为自己谋划退路。
其实他只不过是想保全家人,安度晚年,避免帝王的忌惮。
崔晖能想到自己的最好结果,就是在一个合适的时机告老还乡。因此之前借着丁母忧的机会,便向皇帝提出了辞职的请求,却没想还未等他出了孝期,谢况就又起用他,还让他继续参与机要。
帝王的猜忌实在可怕,崔晖时常梦见自己落入兔死狗烹的局面。
谢宜瑶说中了他的心事,这并非什麽秘密,但她可是那人的亲女儿。
崔晖知道皇帝近来对大公主态度的转变,谢况比以前更重视斯谢宜瑶了,因此他不得不担心她可能会在谢况面前说些不利於他的话。
更担心谢宜瑶此番前来,有谢况的授意。
崔晖沉默了许久,谢宜瑶看着他怛然失色,知道自己是说中了。
半晌,崔晖才开口道:「范少伯名士风流,谁人不心驰神往。但若是要说功成身退,我是万万没有这个意思的。晖能有今天,都是仰仗陛下关怀,未能竭忠尽智,不敢挂冠而去。」
谢宜瑶咧嘴一笑:「是我冒昧了。崔公向来忧国奉公,又於大楚社稷有不世之功,怎麽会退避贤路呢?本公主说了些糊涂话,还望崔公不要往心里去。」
「自然,自然。」
崔晖向来觉得自己有识人之明,也早就看出临淮公主绝非泛泛之辈。
而她这般样子,总让崔晖感到有些熟悉。
「如今大楚日渐强盛,却也还暗藏危机,柳十四一事便是见证。紧要关头,还要多多仰仗崔公了。不过只要是人就都会有私心,崔公偶尔为自己谋算,也并非滔天的罪过。」
谢宜瑶这话说得语焉不详,更加扰乱了崔晖的心思。
她现在是在代她父亲发言,还是表达她自己的念头?
「时候不早,我已经耽误了崔公不少时间。今日前来本还是为了和朝华说些体己话,若是崔公不介意,本公主就不继续打扰了。」
「小女才薄,能得殿下赏识是她的福分。」
崔晖连忙起身相送,让家中下人送公主到崔朝华院中去。
崔晖年事已高,崔朝华却还年幼,仍然待字闺中,她对夫婿的要求高得很,崔晖也珍惜她,不愿让她草草出嫁。
虽然崔晖并不想把家人扯进来,但能让崔朝华和临淮公主搭上线,他还是很乐意的。多个人脉也能多条门路,若有公主殿下的扶持,女儿将来的人生或许也会顺利许多。
看着公主
远去的身影,崔晖琢磨着她身上那种让他感到十分熟悉的气质到底从何而来。
许久,崔晖才意识到自己在她身上看到的,是她的父亲的影子。
那般醉翁之意不在酒的说话方式,实在是如出一辙。
崔晖会有这样的想法实属正常,毕竟谢宜瑶在政治上的手腕,十有八九都是她在谢况身边耳濡目染学来的。
青出於蓝而胜於蓝的道理,会某一天会在这对父女身上应验……吗?
有崔晖出手,柳十四很快得到了该有的处罚,据说还有几名相关的官吏被革职。
知道柳十四得到了他应得的,谢宜瑶也算了却了一桩心事。
而且她亲自拜访崔宅的另一个目的也实现了,那就是试探崔晖的态度。
虽然现在的谢况还离不开崔晖,也和他有多年友情,但以後等他以後就未必如此了。
自古以来鸟尽弓藏的故事屡见不鲜,谢况也不能免俗。
若谢宜瑶能撬动谢况的左膀右臂的墙角,加快君臣二人离心的进程,那对她来说是莫大的助力。<="<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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