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看起来十几岁的小鬼正抱着一个跟他头差不多大的仪器,那仪器仿佛被吃掉了似的,正在他的手中融化。
似乎察觉到他的视线,穿着大人衣服的白发小鬼擡起头,淡薄却柔软的金瞳落在他身上,他似乎有点惊讶,但那惊讶的神色转瞬即逝。片刻後,仿佛楼下遛弯遇到熟人一样,少年从容淡定的打了个招呼。
“呦。”
顿了顿,少年从宽松的口袋里摸出一块糖。
“吃糖吗?”
呜哇……这是什麽,圣诞老人雇佣的童工吗?
因为是童工所以迟到了?
狱门疆里也会派发圣诞礼物吗?
真是——
太棒了。
五条悟扯扯嘴角,露出一个古怪的笑。
他最喜欢圣诞老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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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信奉神明,不用太认真。
对神祈求,做做样子就好。
与神密切相关的存在,无论神明本身或神使信徒,都有着一模一样的宗教病。
说得出,讲得出,但听不见,看不见。
所以,祈求得不到回应,也是理所当然的吧?
……
神明不屑于听与看,只会说。
宗教书籍传遍大街小巷,嬉笑怒骂吃饭喝水都被视为圭臬。阅读理解做了五百页,增增减减□□卷。神明的父母兄弟丶前世今生丶子子孙孙轮番上阵,一个神能牵扯百十卷杂文密谈,把人唬的眼花缭乱,被庞大的世界观哄骗的质疑世界。
人试图从神的一举一动找到深邃的道理来指引行为探索本源,试图以遵守规则的方式表明自己对更高存在的信仰。
我不讨厌他们,宗教的构成其实是优秀军团的范本,很有参考价值。
自下而上的绝对忠诚,自发的组织性和无谓的牺牲精神。忠诚,愚昧,勇敢,牺牲。
还会有比这更好的士兵吗?
有哪个军队能拥有宗教一般的凝聚力?
书是很可怕的。
士兵的儿子不一定是士兵,信徒的儿子却大概率是信徒。
而完成驯化的步骤,只需要读书或口耳相传的故事就足够了。
文字很危险,没有任何一种武器杀的人比文字杀的人多,也没有任何武器比文字更廉价易得。
读者装填作品赠与的子弹,被作者推动着调准枪口的朝向。阅读本质上是场拉锯战,读者要竭力收集更多的子弹自保,尽量维持自己别被操控着向不该攻击的地方开枪。
这对一切通用。
……
我们後来读了很多书。
书籍来自于一处废弃资料所,那里似乎经历过一次屠杀。无数工作人员死在了临时搭建的堡垒後,为了守护知识,他们竭尽全力,从不逃跑,也不畏缩。
然而敌人只是搜刮了机械和财物,对宝贵的文明嗤之以鼻。
所以,在一个头骨裂开大洞的尸骨旁边,我们捡到了被丢到地上的芯片,并不是很奇怪的事。
守护者的骷髅头骨的空洞,虚无的看着芯片的方向。或许他生前也是这麽固执的守望,既庆幸敌人对他的宝物毫无兴趣,又悲哀失落的过去在疯狂的世界中变得毫无意义。
小孩说:「您辛苦了。」
我们买了不联网的手环,将芯片拷贝两份。在之後的一整年,这是我们唯一的娱乐品。
记忆最深刻的是一次不能睡着的旅行,两个人都精疲力竭,为了保持清醒,我们一边大声读书一边前进。
他很喜欢一本戏剧里面的台词,于是迷迷糊糊的,总是会默背那段台词,可又精神涣散,背不完整。
他说:「生存还是毁灭……忍耐命运暴虐的毒箭,或是……」*
我帮他提词:「或是挺身反抗人世的无涯苦难。」*
他说:「对的,对的,哪一种是勇敢?……要是他只用一把刀子,就可以清算他自己的一生……」*
很好笑,因为他几乎昏厥了,背诵的上句不接下句。
这本书非常古老,似乎是某种戏剧,翻译过来费了很大的力气,就算我竭力调整的通俗易懂,他却仍然感觉艰涩。
他颠三倒四的嘀咕了半天,声音变得听不清了,似乎察觉到自己无法坚持下去,他用喊的继续说,即使声音变得像猫叫。
「……理智使我们变成了懦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