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淮徽的性?情,他未必希望大家为了他愁云惨雾。就让他如同平常一样,自然地离开?京城吧。」周稚宁道?。
几人对?视一眼,也都点头答应下来。
「人虽不到,礼不可废。」陈穗和上前一步,「我?知道?赵大人爱下棋,临别礼物,我?就送他一盘棋吧。」
「我?哪儿还有?一柄上好的蓝田玉萧,也送给赵大人。」李显道?。
程令仪说:「我?替赵淮徽开?路,他身体这麽?差,我?都怕路上有?个山匪给他劫了。」
周稚宁一一谢过。
李显道?:「有?什麽?事情就跟我?们说,想要什麽?药材,去请什麽?名医也都告诉我?们一声,我?们总想帮点忙。」
周稚宁点头。
随後陈穗和又忍不住罗里吧嗦地嘱咐了一大堆,众人才离开?了。
周稚宁却站在赵府门口没动,她抬着头看赵府的匾额,眼神有?些发怔,总觉得这一切不是现实,是她做的一场梦。
但她掐了自己一下,疼痛让她清醒的认识到这确实是真的。
「造化弄人……」周稚宁低声呢喃。
……
因为有?贾先生日也不停的照料,再?加上宫内赏赐下来的药材,在昏迷了三天三夜之後,赵淮徽终於是醒了,只是还不能下床。
於是贾先生将他辞官的辞呈给了周稚宁,请她交给皇帝,然後就开?始督促赵府内的人打点行李,预备启程。
「淮徽,你还想带哪些东西?告诉我?一声,我?让程普去收拾。」
周稚宁推开?赵淮徽的房门走了进?去。
赵淮徽还躺在床上,眉眼冷峻,脸色却还是苍白的。见了周稚宁来,他笑道?:「隐居山林,又不是游山玩水,不必带太多东西,只要把你写的那几本书给我?带上就好了。」
「……」周稚宁沉默了一下,勉强笑着问:「决定好去哪儿了嘛?」
「贾先生说去江南水镇,那边天气暖和,适合我?养病。」赵淮徽道?。
周稚宁点头。
二人之间又是一阵沉默。
赵淮徽抿了抿唇,轻声问:「往後,我?们还见得到吗?」
车马慢行的年代?,江南与京城便是天南海北之隔,这一去,可能无缘再?见。
周稚宁也知道?,若想再?见,除非她也去江南。但是内阁大臣不能够轻易离开?京城,要麽?她也辞官随着赵淮徽一同归隐。
「我……」周稚宁张了张唇。
「算了,别说了。」赵淮徽笑了下,「其实你留在朝里会更好,皇帝需要你帮忙,周家也需要你撑起来。我?现在无牵无挂,自然是可以随意归隐。」
周稚宁不作声,只是垂在身侧的手收紧了。
赵淮徽抬眸看她,眼神有些无奈:「又把手攥那麽?紧,小?心?疼。」
他伸出手来似乎想碰一碰周稚宁的手,但到半途又意识到有?些不妥,又缩了回去,却被周稚宁抓住了。
「对?不起,我?现在还不能离开?京城。」周稚宁声音很低。
「没什麽?对?不起的,我?很高?兴你能够留下。」赵淮徽说着,却忍不住咳嗽了两声。
周稚宁赶紧哈着气替他暖手:「屋子里的碳火都烧成?这样了,你的手怎麽?还是这样冷,我?再?去让程普给你加点儿柴火。」
感受着手心?里源源不断传来的温度,赵淮徽颇为眷恋似的看向?周稚宁:「老毛病了,你又不是不知道?,多少柴火都暖不回来,兴许等我?归隐山林之後就能慢慢调回来。」
赵淮徽咳嗽了两声,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病态的红晕。
「说起来,你知道?吗?其实贾先生在平城时就注意到你了,你卖文稿去的存文堂就是他名下的产业。贾先生很喜欢你的文章,特别是那一篇《惠民精选》,我?与先生都读了不下数十遍。」
赵淮徽眼神往上看,似乎在遥望着什麽?,「那时贾先生说,若我?能找到民心?,假以时日,我?也能到你这方高?度,若是有?缘,你我?官场再?见,有?望成?为明朝官场上的双壁。」
「後来你我?成?为知己好友,我?也曾想过,将来你在治民上大放异彩,我?也可以在治国上尽心?尽力。」
「却未曾想,往日触手可及之事,现在却成?终身遗憾。」
周稚宁忍不住攥紧了手掌。
赵淮徽紧紧抿了下嘴唇,原本冷淡的声线带着强行压抑着的情绪:「一开?始,我?告诉自己,没关系,我?这一生能得你为知己,已是幸运至极,何必再?奢求?」赵淮徽苦笑一声,「可人向?来贪心?,明明已是知己,我?却又忍不住奢求更进?一步的关系。」
周稚宁一怔,抬眸看赵淮徽。
他们两个之间的关系就如同一张窗户纸,谁都知道?,可谁都不会说破,就这麽?心?照不宣的互相在意和关心?。
这还是第?一次,赵淮徽用这麽?直白的语气说起二人的关系。
因为二人都心?知肚明,若再?不开?口,也许这辈子都没机会再?诉说心?意了。